上世纪八十年代,在昌邑县乡村的十字路口,经常听到“叮当叮当”的打铁声。农家用的锨镢二齿子、犁耧耙杖、镐叉锄头镰刀……皆出自打铁人之手。
打铁需趁热,打铁要看火候。打铁一般是一个师傅带领两个徒弟支起红炉,师傅把控着火候,一手用铁钳快速从炭火中取出铁件,放在铁砧上,一手执小锤,大徒弟握重锤,师傅的小锤敲那儿大徒弟的重锤就砸那儿,二徒弟主要任务是拉风箱助燃增火力,有大件时,二徒弟也要握大锤一起打铁。
打铁是个典型的力气加技术的活儿,对打铁人的要求是“打铁先得自身硬”——有个好身板。
打铁人有一句笑话徒弟的话在民间广为流传,那句话是:叫你打铁打铁不行,叫你拉风拉风不行,叫你吃干饭你可真行,出溜一碗出溜出溜又一碗。干饭是指用小米做的饭,特别耐饥饿。
古代所用的桶都是木桶,打铁人出大力自然吃饭多,三个人吃一桶饭是不成问题。渐渐地人们把没有能力、干啥啥不行,唯独吃饭行的人称作“饭桶”。这就是人们为什么把“无能之辈”称为“饭桶”的来由。
打铁最激动人心的时刻,不是炉火正旺,也不是“叮当叮当”的锻打声,而是那“滋啦”一声,围着看热闹的小孩子,都爱看“滋啦”时刻:铁匠从火炉里夹出一块红彤彤的铁件,放在铁砧上“叮叮当当”地敲,最后用铁钳夹着锻打过的铁件往冷水桶里一放,马上发出“滋啦——滋啦”的响声,冒出一阵青烟,铁匠师傅黝黑的脸上划过一丝笑容,舒上一口气,又去拿下一个打铁件。
铁匠最后把灼热的铁件浸入冷水里,“滋啦”一下子,用行话说是一种金属的热处理方式,叫做“淬火”,淬火会让锻打件迅速冷却,使其钢铁变硬,欲使其变得更硬,就要反复烧红、锻打、淬火。与“淬火”相对应的叫“退火”——如果嫌铁件太硬了,就拿来放在炉中烧红,锻打一番,然后让其在空气中慢慢冷却,此铁件就会变得软些,用起来更加得心应手。
打铁人的最高境界就是会看火候、火色,民间流传着“打铁不会看火色——傻干”、“打铁不会看火色——烤糊裤裆”和“凿磨匠打铁——不会看火色”三个歇后语,打铁人不会看火色是不专业,凿磨匠即石匠,是跨界打铁,自然不懂得看火候,三个歇后语都是比喻做事不会观察形势,缺少随机应变的能力。跟师傅学习打铁的徒弟们,习练的第一条就是要会看师傅的“眼色”行事,特别是师傅手里的小锤,小锤敲那儿徒弟的大锤就打那儿,小锤重敲大锤就重打,小锤快敲大锤就快打,只有师徒配合好了锻打出来的铁件才完美,这样的完美绝不是三天五日能够达成的,恰如“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的道理。
现在,在昌邑农村很少听到那“叮当叮当”的打铁声了,这与农业现代化的发展和农业生产机械化大有关系,从耕种、收割、运输、脱粒到磨成面粉,大、中、小型机器设备应有尽有,大型农场浇地、施肥、除草、灭虫电纽一按、马达一转完事,小农具也渐渐地退出了农业劳作,再也见不到顶着烈日锄草、挥舞着镰刀割麦、拉着碌碡冒着酷暑打场的情景了,于是打铁业也渐渐消失了。
无独有偶,与打铁一同消失的行业还有修鞋、修伞、修钢笔、磨剪子戗菜刀、锔锅锔盆锔碗锔大缸、焊壶底、染布染衣服……等等,也有一些濒临失传的行业正在抢救、挖掘、恢复、申遗。不过,象打铁这样手艺,留给人们的不仅是农耕年代的岁月痕迹,还有铁器修造业的文化传承,如干将莫邪、龙泉剑的复制,以及“打铁先得自身硬”、“打铁看火色”、“饭桶”等俗语、歇后语,将世世代代流传下去。
昌邑之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