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昌邑文化 姜泊“五大功”史料之九:一段难忘的求学路

姜泊“五大功”史料之九:一段难忘的求学路

     我出生于山东省昌邑县姜泊村,那是一个遭受水灾、旱灾和日寇扫荡的村落。
     父亲因肝病 ,于1943年 去世,享年仅30岁。
     发丧那天,是11岁的大哥在棺材前面双手捧着盆子。棺材后,是29岁的母亲牵着8岁、6岁、4岁的三个小孩子。
     小小的四个孩子,身量太小,身上的白孝衣、黄麻绳全拖到地上,一片稚嫩的童音哭爹声。四岁的我,看到粗腿的爹被盛到了木头棺材里,还要埋在地里,想到再也见不到爹了,又看到母亲哭得像泪人一样,于是我扯破嗓子,发疯似地嚎啕大哭,只哭得死去活来。
     送葬的和沿街的爷奶娘姨们,都为这眼前的悲剧所感动,人们窃窃议论:“四个小孩子,女人才29岁,太惨了!”  满街漂浮着抽泣声。   
     父亲去世以后,就剩下 母亲和我们四个孩子,开始了我们艰难困苦的生活。

作者(右)与二哥的合影,头上的五角星帽子还是借来的。
     五年后,即1948年 ,十六岁 的大哥 ,响应党的号召,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转战江南云贵战场 。  又过了三年,1951年二哥参军 ,赴抗美援朝。
     每年过年,乡村领导 ,打着锣鼓,亲自给我家的大门上,挂上新的光荣牌“军属光荣,一门二英”,当时送匾牌的队伍和 看热闹的群众,不能说人山人海,也确能挤满胡同,四邻八舍谁不羡慕?
     在那战火纷飞年代,我家有两个刚够16岁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 。不忘初心:保卫祖国!

作者读中学时的照片
     依靠哥哥经济支持,我上完了中学。  就在我大学求学路上,不幸大哥英年早逝,经济支持一下子跌落。在我面临辍学之困,国家给与我助学金救济, 使我能完成大学学业。  
     春节到了,放寒假了,同学们高高兴兴回家过年了。老家灾荒,母亲去了二哥处(转业新疆)  。按规定, 放假期间助学金停发 ,现在的我,一无家可归,二无钱吃饭。 
      我只好去找学校领导,反映我的情况,要求:在放假期间,学校同意我留校,干点活,学校给我吃饭的钱。
     学校领导听后,很照顾我, 让我和校工在一起,看门护校,发点生活费。   
     校工管理员 听说我的情况后,都很同情我,特别分给我:看护学生教室、宿舍。
     年三十下午5时许 ,大门传逹喊我,说有我的挂号信。
     我一看,是益都我姨给我来的,她说她被调动到辛店(即现在的淄博市临淄区)南的杨集大队崔崖小学教学。姨知道我母亲去新疆,知道我无处过年,特寄来路费,让我到她那里过年。
     我匆匆去邮局取了钱,回校后一问,学校领导都已回家,我打听到学校领导的家,就去了他家先拜早年。说明来意后,领导笑了笑说:“本来就是照顾你,不是工作真需要,你回去吧,就是晚了点。”
     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马上去火车站,除夕夜10点30分登上东去列车 。
     是什么心情,激动?高兴?麻木?忧伤?我说不清。火车从济南老站开出,这时候的人们大都已回家团圆。车厢内有几个人,车经374站(济钢临客站)、郭店 大部分下车,车到明水站旅客下光。时间是11点40分, 整个一节大车厢内空荡荡的,就只有我一人和列车员了。
     列车员 主动与我攀谈起来,问我为什么走得这麽晚 。是啊,马上就要到12点了,车窗外不时传来鞭炮声,按习俗,人们回家不能超过12点。
    我不好意思说出真相,只能随口说:同学病了,我看护病人,所以才走得这麽晚。
    12点到了,列车长到各个车厢来看望,听说我的情况, 态度很亲热,并邀请我与列车员同吃年夜饭。我客气地推辞,后来看他们很热情,我也不客气了,于是我第一次在列车上与列车人员一同共吃年夜饺子。
     这是我一生中很有纪念意义的一顿年夜饭!
     车到辛店,时间接近午夜一点。
     辛店,后来发展成为淄博市临淄区,但在那个年代还是个乡村小车站,车站共有5间屋,有2间是候车室兼卖票厅,此时还有微弱灯光,其余一片漆黑。初到这样的乡村,又是漆黑一片,不辨东西南北,四周无人,怎么走?我只能呆在候车室等到天亮再说。候车室里就我一个人,卖票窗口也关着,室内有两张长连椅,我呼啦一下灰土,躺了下来。天气很冷,我不敢睡,只能闭目养神,考虑天亮后怎么走。
     姨在信中给我写明了地址,是“朱崖公社杨集大队崔崖小学校”。
     崔崖,这地方在益都县和临朐县、淄博三地交界的大山中,是益都县的最西南端,从地图上看,在辛店正南稍偏西,距辛店大概有一百五十多里。从辛店到朱崖有公路,从朱崖到崔崖全是山路。这里是小地方,在那个年代,就是朱崖,也没有长途汽车,更没有公共汽车,这150里山路,我只能靠自己的两条腿了,好在我的身体好。
     天刚有点朦朦亮,我不能再睡了,其实我并没有真睡。四周静悄悄地,我走岀辛店车站,顺大路向南走,这是一条质量不高的公路。这时还早,路上没有车辆,没有行人,我孤零零一人向南走。走出辛店村庄后,天隐约变白,已经看到一层层山岭。走了约一个时辰,天开始变亮,路上还是没有行人,我也不害怕。在那个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最大的优点就是社会犯罪率低。什么小偷小摸,大偷大盗,拦路抢劫,行凶杀人,通通被镇压下去,因而社会安定。当然,从另一方面说,我一个穷光蛋,是抢我的财,是抢我的人?我怕谁?不过,我还是从路边检了两块石头,拿在手里以防备恶狗。
     我又走了一个小时,天大亮了,村里传来紧密的鞭炮声,一辆又一辆汽车呼哨而过。我忽然冒出一个想法,我何不爬个便宜车?那时汽车很少,好像我也没听说还有交通规则,只想到我是体操运动员,又想到“铁道游击队” 。于是,我把仅有的一个小包缠在腰上,腾出双手。我在路边走,注意后面来车,心里想着趴车?最好是在公路拐弯 的地方爬,车拐弯时速度慢,好爬!
     我在公路一个拐弯处等车,时间不长,果然来了一个空货车。我跟在它后面用跑百米的速度紧跑几步,猛一跳双手抓住汽车后槽帮,像玩单杠一样,一翻身很轻松地上了车。上车后,悄悄移到司机小窗视线死角的地方。我松了一口气,安静地在车上观着山景,汽车一路颠簸着前进,大地在旋转着后退,越过了一个个山头和河沟,甩掉了鞭炮响亮的村庄,我年轻的心激动得真想高歌京剧一段:“我正在城楼观山景——–”
     汽车就是快,这要我走的话,要花费多少时间,现在一闪就过去了。
     汽车走了大约有一个多小时,我没有表,只能估计,我想是不是应该下车了?什么时候下?下早了,少走了路,多可惜!要是下晚了车,走冒了,还要再走回来,多冤枉!正在想得举棋不定的时候,车穿过一个叫庙子的大村,开始弯向东南,我抬起头来向四面看了看,这不是一个随意小弯,而是这条公路在转向拐大弯,这时,汽车的前进方向一直指向东南。不对,是不是该下车了?我的心中在打鼓。一迟疑,车子又开出5、6公里。
     下车!我作出决定。我还是老办法,先整理好行装,等汽车在一个小拐弯车速稍慢时,我双手抓后槽帮,身子翻出车外,吊起来。松手,脚落实地后,猛地向前快跑,争取与汽车同速,这叫相对平衡,这是我在力学课本上学到的。在我跑了一阵子后,慢慢缓下来,安全着路!
     后来我查地图才知道,这条公路由庙子拐弯向东南,直到临朐,我下车的时机正合适,真是天从人愿。
     下车后,我茫然无措。这里全是山,一山连一山。山多村少,又是大年初一,人都在家磕头吃饺子,到哪里去找人问路?   向南走,总错不了,我直奔南面的村庄。庄里正在过年吃饺子,没人打听, 我 沿路向南走,走了几里后,前面有两条路。一条是羊肠小路,指向西南。一条是较大的路,指向南方偏东。我未决不下,是走小路还是走大路?最后决定走大一点的路吧。说是大些的路,其实不过就是宽一些,也是土路,也要翻山越岭。走了大约有两个小时,我感到有些不对,怎么不时的有军车来往?已经走到这里,也不好茫然回头,又走了一段路,前面的路旁有军人站岗。我不明情况继续前行,被军人喊住,问我是干什么的。我如实说明,军人告诉我,这里是军事重地,不能前行了。他看我是学生,不像特务,态度缓和下来,并告诉我崔崖好像在西南,多远说不上,前面这个村子叫黄巢关,详细路线可去那打听。
     我也没有进村,也没去找黄巢关,就一直翻山越岭地奔向西南。这一下子更没有路了,全是高山峻岭,我截了一根树枝,俗语说打草惊蛇,不知这儿有没有蛇,还是防着点好,有备无患。另外,山高路险,腿脚也沉重起来,也可以用它当拐棍。
     太阳偏西了,我在一个山顶上的一块大石头坐下来,摸出我腰内的两个窝头。多谢列车员,饺子还是顶饥,一直撑到现在。现在我累了也饿了,大口的把这窝头吃了。此时正是“生产救灾”时期,每人定量28斤,细粮只占三成,多数为地瓜干,因而能吃窝头就不错了,不过我心中还在想着火车上那顿年夜饺子。
     我终于走到了杨集村,这是一个生产大队所在地,我看还不如平原上的小村子。我问清楚去崔崖的路,顺着羊肠小道,翻过了几个山头。那小道又狭又上下起伏,上面到处都是羊群拉的小粪蛋儿,黑黑的遍地都是,真是名副其实的羊肠小道。
     等到太阳西下,就要落山的时候,我终于找到了崔崖小学校,见到了我姨和表弟们。我姨拉扯着一个表妹两个表弟,生活也很艰辛,还这样想到我,给我寄钱让我来过年,姨娘之亲让我感动。
     我告诉姨娘放心,国家给予我助学金,我一定能完成学业。

作者在山建院教学楼前
     1962年大学毕业,按立下的报国之志:党的需要就是我的志愿!从事技术员、工程师、副经理、局长和总工程师等职,转战莱芜和济南。

作者(前排左三)任济南泉城广场

总规划设计专家组长时向省领导汇报

退休后,我谢绝了一些企业的高薪聘请,接受政府再安排。济南市城市规划委员会为专家组长。负责对全市规划和建设的重大项目审查并提出意见,给领导当好参谋。

作者出访新加坡
     在职和退休返聘,前后50年!工作之余,那段艰辛的求学之路,不时地出现在我的脑海中……
(作者:姜在灵,系“五大功”功茂号后裔,1938年生,济南市原建工局局长、总工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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