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园三记
菜园记
故园南墙外有一废地,东西十三四步,南北仅七八步耳。余于闲暇之余,除棘草,去瓦砾,围以竹篱。深翻之,整畦五六,南北向。循节气埯瓜点豆,植以时疏。自春至秋,满园葳蕤葱翠,间或红黄蓝紫,赏心悦目,生机盎然,为故园增色不少焉。
读书写字之余,余喜在园中转悠。或灌园,或划锄,或除草,或捉虫。倘遇蚜虫(俗称密虫子),则捉七星瓢虫(俗称花大姐)食之,美其名曰“以虫治虫”。倘有可食者,则摘之刈之拔之,热烹凉拌,滋味爽然可口,其趣怡然可心耳!
余侍弄菜园,不为营利,但为舒展筋骨,更换脑筋,呼吸新鲜空气耳。有时翻地整畦,或担水灌溉,大汗淋漓,气喘吁吁,身体或觉疲惫,但心怡然耳。至若菜蔬,不施化肥,不洒农药,纯天然,无公害,食之放心,况亦可省却菜资,消减家庭负担,何乐而不为乎?
月夜霜旦,抑或雨过天晴,徜徉小园,但见瓜著新花,芹韭吐翠,丝瓜、扁豆之流攀树爬墙,燕雀时来啄食,良多趣味,只宜心会而不可言传也。
惜乎时过境迁,老宅虽在,然小园为商铺侵之,早已荡然无存焉!而今忆之,恍若梦中,不觉潸然泪下。
果树记
至今犹记,故园庭院有五株果树,三株杏树,一株枣树,尚有一株石榴。花开时节,繁花满树,如霞似火。
三株杏树,品种各异。门西一株,名曰关爷脸,因杏子熟透红似胭脂,甚似关羽之红脸而得名,甜中带香,味道极佳。院西南角一株,名榛杏,色黄,略酸,口感不及关爷脸,但果实个大,亦讨人喜欢。南墙下一株,为面杏,麦黄时熟,亦称麦黄杏,果实滚圆,个小,俗称“羊屎蛋子”,名虽不雅,但绵软味甜,口感甚好。那时生计艰难,杏子熟后是舍不得吃的,家母除送左邻右舍老人孩童尝鲜之外,余者赶集卖掉换些油盐酱醋,以贴补家用,家人分不得几枚一饱口福。是故,散学后趁大人不在,余遂爬到树上偷摘几枚,以打馋虫。一旦东窗事发,嘴巴倒是甜了,屁股却要倒霉受罪矣!
枣树已有碗口粗细,立于东南角,树干盘根错节,枝杈蜿蜒虬曲,冠如华盖。每年家父用刀斧环割,余甚不解。后来方知,惟其如是方可坐果也。此枣与众不同,非卵形,乃圆柱状,甜而脆。熟透后,宛若红玛瑙,迎风摇曳,乡人呼之“红铃铛”,颇有诗意。余等虽馋涎欲滴,然不敢贸然爬树摘之,盖因“巴几毛子”甚多,一旦被“巴”,疼痒难耐,故每每望“枣”兴叹,徒咽口水耳。
石榴生于东北角窗前,甚为茂盛,状如蘑菇。端午前夕花开,艳红似火,持续月余方谢。秋来硕果累累,枝头压弯,似不胜其重。矜持者守口如瓶,抿嘴偷乐;豁达者忍俊不禁,破口大笑;豪放者笑破肚皮,露出满腹籽实,晶莹剔透,观之垂涎。此乃酸石榴,味道酸甜,女孩喜之,余怕酸,鲜有问津。
庭花记
家父喜欢养花,自春至初冬,庭院四季花开不断。不只养眼,益养心焉。
春来最先开花者,除却杏树,当属老宅门旁那丛木瓜海棠。此花似害羞,花多藏于叶底,红绿相间,若隐若现。余颇奇之,然亦喜其谦逊而不张扬之风度矣。其后月季渐放,直至立冬,芬芳盈园。
谷雨前后,窗前水缸旁边两株牡丹渐次开放,花朵硕大,淡紫色,极香,引来蜂嗡嗡,蝶翩翩。据说乃魏紫,极名贵,余不以为然。接踵而至者为芍药,花颇似牡丹,如同姐妹,但不香。此二者颇受青睐,过年洗鱼水、鱼骨鸡骨之类,狗不得食,皆二花享之,盖因其喜肥耳。花开时邻里多来赏之,虽与“花开时节动京城”相距甚远,然亦热闹之极。
临近芒种,木槿花开,其花多皱,颇类绢花,不甚美观。但可贵之处,在于花期长,且可食之。
重阳时节,秋高气爽,风霜凛冽,众芳皆谢矣,独菊花斗霜争艳也。霜降前,移之盆中,置于室内朝阳处,至小雪方败。然花虽干枯枝头而不落,其节可嘉!
2016年6月11日于淡远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