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佳茗似佳人

自从苏轼的“从来佳茗似佳人”那句诗问世以来，一千多年，茶就与美人结下了不解之缘。

且不说在漫山遍野的茶树丛中，只有采茶姑娘才能为单调的绿海增添一抹靓丽的色彩；也不说茶道茶艺只有美女来操持，才能营造一种柔和优雅的气氛；单是种种的茶，其清新的外形，就象赏心悦目的美人，予人以无限的美感，看那紧致饱满的东方美人茶、纤细如眉的金骏眉、扁平葱绿的西湖龙井，多么美！特别是春天的绿茶，细叶嫩芽，用玻璃高杯一冲，在水中沉浮不定，叶芽慢慢舒展，似空中仙女，衣袂飘飘，缓缓降落，如花绽放，巧笑流眄。有人说，茶其实是中国的传统美人，娇嫩、雅致、沉静，兼带着淡淡的忧郁。其实，从唐朝开始，茶就作为少女的美称，公主、郡主当时就被称为“阿茶子”。在古人看来，只有茶才能反映出女孩子的纯洁和美好。而清人卫泳又将清雅脱俗的纤纤女子比作茶，他这样写道：“盈盈十五，娟娟二八，为含金柳，为芳兰蕊，为雨前茶，体有真香，面有真色。”真是茶如美人，美人如茶！明代的许次纾将一壶茶比作女人的半生，由十三、十六岁而至少妇，他说：“一壶之茶，只堪再巡，初巡鲜美，再则甘醇，三巡意欲尽矣。……初巡为停停袅袅十三余，再巡为碧玉破瓜年，三巡以来，绿叶成荫矣。”

在茶的水汽氤氲之中，一缕香气幽然透过，如美人缓步而来。茶之香，有数不清的类型，如兰，如豆，如水果，如蜜糖。有的浓烈馥郁，透彻肺腑；有的清新淡雅，幽微飘逸，那是任何脂粉都无法比拟的纯正天然之香。绿茶碧螺春，虽俗称“吓煞人香”，却是一种清淡之香，如雨后的青草地。青茶铁观音，苹果香浓，自有一种观音韵味。红茶正山小种，品之有一股蜂蜜香自舌底漫出。黑茶熟普洱，气味浓厚，滋味深长悠远，如同牵着绵长的回忆。茶之香，不全是花果之香，在似与不似之间，微妙之处如岭上白云，只可意会自愉悦，不堪言说持赠君。这就象佳人的性情心事，有几人能懂呢？有人用鲜花熏窨茶叶，使再好的花茶也有了一种脂粉之气。英国人下午茶，喜用牛奶、糖混入红茶，茶的本味尽去，象是浓妆艳抹之俗世女子卖弄风骚。真正的好茶，追求的是一种纯真本味，如清纯美女，“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象《围城》中的唐晓芙，“妩媚端正的圆脸，有两个浅酒涡，天生着一般女人要花钱费时、调脂和粉来仿造的好脸色，新鲜得仿佛是好水果。”

茶是阴性，性情温和，娇柔如十七八女郎，执红牙板，收敛低徊。酒则为阳性，性格刚烈，勇武如关西大汉，铜琵琶、铁绰板，放纵豪迈。特别是烧酒，入喉一线贯穿，辣到心腹，袁枚称之为“人中之光棍，县中之酷吏”，令人望而生畏。茶，可以细酌慢品，一人杳然遐思，二人悠然对谈，一任日影从眼前慢慢移过，静享闲暇的快乐。端着茶碗，如同握着妻子的纤手，熟悉而温暖。要知道，老婆也是自已眼里的西施呢。英国17世纪的诗人瓦勒写诗赞中国茶，诗云：“软滑，醒脑，愉快，像女人的柔舌在转动着饮料。”

     好茶宜品。品茶，品的是一种纯净的心境，追求的是一种美的感受，如同朱自清写的欣赏美女的境界，“我以为艺术的女人第一是有她的温柔的空气；使人如听着箫管的悠扬，如嗅着玫瑰花的芬芳，如躺着在天鹅绒的厚毯上。她是如水的密，如烟的轻，笼罩着我们；……而她那甜蜜的微笑也是可爱的东西；微笑是半开的花朵，里面流溢着诗与画与无声的音乐。”

原载于2015年第2期《茶博览》（ 中国国际茶文化研究会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