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在那个懵懂的年代,我没有感到多么美好。生活,当我走过不惑的门槛,蓦然对那时的生活特别怀念。怀念那时的天空,怀念那时的池塘,回忆那时的蓝天,回忆那纯真的情感。那是一段至诚至真的日子,已成为生命的一部分,惟愿将来梦成真,惟愿每个孩子有个欢乐的童年。
我们家,那时住在了一间20多平方的小南屋里,仄仄的、有点潮湿昏暗,在幼小的内心只有一个黑咕隆咚的印象。西边的卧室有一个南窗户,中间的客厅有两个窗户。最不让人受用的是南屋外面的老槐树,将阳光挡得严严实实。东门又套了一个门廊。那时西屋的土炕便成了安乐地,总是暖和和的。
当时,老家是个大院落,住着我爷爷和儿孙一大家子。北面是六间房子,从北到南面有20米,中间是一趟西屋,南面是一趟南屋。现在想来大概是寓意人“丁”兴旺吧,因为房子呈现“丁”字型。
“田、广、寿”,姑姑挨家叫了叔叔、伯伯和我的父亲以及我和哥哥去,哥哥是大伯家的孩子。爷爷奶奶在东屋,早已正襟危坐。那时候,老奶奶还在。由老奶奶主持着分房子。
老奶奶,满是皱纹的脸有点严肃。这是平时少有的。老奶奶,平时是我们最喜欢的,她总是将好吃的东西给我们留着。什么八月十五她收到的月饼、还有大姑过年给她捎来的糕点,还有一些南面的苹果树上的大苹果。
让我最难忘的是那次,哥哥闯了祸,还是老奶奶给解得围呢。哥哥将苹果树上的苹果摘了很多,因为我家苹果树上的苹果比较酸,所以他就将吃不上的偷偷藏到了麦秧垛中,藏了之后,他就忘了。
“九月,你拿的啥,”奶奶看我到麦秧垛里取东西,就很随意地问我。我却因为心虚,支支支吾吾。奶奶发现了,奶奶很生气,因为苹果没有熟透,摘下了很多,都是些青苹果。我没有办法了,说出了哥哥偷摘苹果的事情。奶奶去揪出哥哥,要问个清楚。说要教训他,让他知道不能祸害东西。
哥哥兴许是听到了什么风吹草动,急急地拽出老奶奶来。奶奶看到哥哥躲在颤颤巍巍的老奶奶身后,只能是敢怒不敢言。
老奶在我们心中是一块招牌,他的话我听、哥哥听,一家子的人都听她的。
抓阄开始了,对于那间房子,我不清楚好与坏。只是希望抓阄后让爹和娘高兴。
“九月,你哥哥抓完轮到你了。”老奶奶的这句话至今我记得一清二楚,因为哥哥抓完后就是我了。我为自己的阄承受了那么些意料之外的玩笑、嘲笑。
当时,看到一大家子人瞅着,心里惴惴的。哥哥抓的阄也没有公布,我不知道自己的阄能否皆大欢喜。
抓完两个,老奶奶就开腔了。“田家住北屋,广家住南屋,寿还没有成家住西屋,还有月月也没有结婚和我们一块住”……。当时,还有一些其它物件的分配,都是根据抓阄的好坏搭配的,我已经记不清了。
我一把就抓了个小南屋,哥哥抓的是三间北屋。家就这样分完了。本该没有什么事情的。父母也没有对我说什么。但是,分家后的一个深夜,父母的争吵曾把我从梦中吵醒,他们就停止了。
“九月,九月,真是能,一抓抓了个小南屋”,分完家,走上街头,有好事的老少爷们跟我这小字辈开玩笑。好长一段时间,他们都拿这事说事,让我无所适从。
那段日子,父母忙于地里的活,更加上他们并不满意分家的结果,所以一种不愉快的氛围一直包围了我很久。
一直到那一天,母亲给我叫魂。
我高烧39度,母亲真是急了。一直昏睡,还一直说睡语。
“七斗八斗要饭的”,娘我真是要饭的命吗?母亲知道我是被吓着了。又找了个神婆子,到我家使了些法。那时跳大神神神秘秘的。
第五天头上,我就清醒了。
那段日子,好几件事都让我不高兴。虽用不上祸不单行,但却是几件疙疙瘩瘩的事。
先是小姑姑和我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这件事情源于大姑姑给的一件新衣服。大姑远嫁到了大城市,那次,她回家看家。回家给侄子侄女买了新衣服,我马上就穿上了。小姑姑因为和母亲的小摩擦就揶揄了我几句。
“真是要饭的命啊,就知道蹀躞!”
“你哥哥也不咋呼”。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那时候,小孩子还不知反驳。就觉得很是不得劲。又赶上分家被人嘲笑,小小的心灵布满了阴影。秋天又冷、家里又黑咕隆咚。
还有一个周末,父母到北面的农场去割草。我一直不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就希望着能跟着去开开眼界。那时,叔叔、父亲,他们的教育方式,就是不听话就打。
那次,父亲打了我。
也许与那次到姥姥家送饭也有关吧。
我还记得,早晨起来。母亲刚刚蒸出香喷喷的馒头。我早起,正在听评书。听得正入迷。那天有大雾,是初春的一天。
“九月,快去给姥姥家送馒头吧。“我本来是高高兴兴的听收音机上的故事的,一会就该结束了。可是父亲说了话,父亲从来是说一不二的。
我不情愿地沿着固定的路线。快到姥姥家胡同头的时候,有大黄狗的那一家敞开着大门,狗呲牙咧嘴的从院子里窜了出来。原来,他家经常是闭着门的。
那这大黄狗就在那里汪哧汪哧地叫着,也没人出来拦着。我无所适从,硬着头皮,想跑过去。
大黄狗看我跑,它就追了过来。我吓得朝姥姥家就跑。姥姥家的东面就是一片小树林,我被吓得跑进了树林子。
还好,大黄狗没有跟过来。但,因为大雾。小树林里湿漉漉的,我浑身都湿透了。
我跑进姥姥家的时候,浑身打着颤,像风中的树叶。姥爷赶紧给我脱下衣服,把我塞进被窝。又到外面拿了草,大火烧烧炕。
生活是五彩缤纷的,不开心的事难忘,开心的事还是不少的。
那时的天,是蓝蓝的。那时的水,绿汪汪,村子周围河渠纵横,我六七岁时就学会狗刨了。不像现在这样,父母会一直陪着孩子,一直有担心,担心孩子的安全、担心孩子的学习。那时,孩子们有自己的空间,有自己的时间,有自己的伙伴,每日里都有也许可能实现的高兴事。
我的姥姥、姥爷是本村。我最愿意去的地方就是姥姥和姥爷家。姥姥,从我记事起就瘫痪在床,就是现在的脑梗。那时,医疗水平也有限。刚开始那几年,姥姥还是能到外面晒晒太阳的,后来就起不了床了。外面的世界成了空白后,我就成了姥姥的开心果。
姥姥有什么好吃的,都舍不得吃,就放到后窗户上,留给我吃。
姥姥的后窗户,简直就成了我的百宝箱。每每都有罐头、点心、糖果。记得有一次,不知谁给姥姥捎了些油条来,他和姥爷都舍不得吃。我去吃的时候都干得硬邦邦了。
去姥姥家是高兴的事,但也剥夺了我不少自由。姥爷不会蒸馒头,每每母亲蒸了馒头,我都要按时送些去。
姥姥不在了,姥姥姥爷的小院也不在了。老奶奶、奶奶也都去了另一个世界,老家的大院落也都不在了。现在,每每我都魂牵梦绕老家的那个大院落。
那是一个大大的院落,除却分家带给我的不快,我还是无法割舍对它的感情。
院落以东,与整个村庄隔着几栋破败的房子。听说那是外出到斯里兰卡做生意的两个爷爷的房子,年久失修,都破败了。那里有我们喜欢的瓜蒌、狗奶子(枸杞)、喇叭花,还有蝴蝶。
以北,是个后院,那里是我和哥哥们的乐园。那里有香椿树,是我们捉迷藏的好地方,北面是大大的窑厂。每每躲猫猫累了,到后院外是汗流浃背的做砖的工人。看到他们劳碌的样子,想想烈日下劳作的父母,又会偷偷跑进后院。
以西,是大片大片的地。我们平时很少去,那里有不少河塘。大人们最怕的就是我们私自下河,所以千叮咛万嘱咐。村西那棵野桑树,还是记忆犹新的,每每我们都会爬上去摘一些野桑葚,每每却不能吃。也因此,对桑树下的小河留意一下,每每又被水蛭和水蛇吓跑。大一些的时候,就不怕了。村东村西的小河塘曾是我们捉鱼、学游水的好地方。我们会选择浅浅的水滩,也许水会浑浊些,但玩得却很高兴。
以南,有一棵大槐树。每每秋天,我们都会去打一些槐铃铛,特别是夏天热的时候,还可以拿个草帘子躺在树下。让人不爽的是,树上有马蜂栖居,所以,老父亲会用长竹竿点上煤油火烧毁马蜂窝,因为,它们总是在我家住的南屋门前飞来飞去。
以南,还有一个让我魂牵梦绕的地方,现在不存在了。那是是我的乐土。
一口大井,因为井里的水不甜。所以曾经主要是为了給牛饮水、给老娘们洗衣服,让我一直有些激动的是水井边那几棵大柳树,每每夏天。哥哥会和我一起去捉知了,升起一大堆火,他们这些男子汉,到树上、或者在树下,摇来晃去,知了就奏着乐飞下来了。我就可以有美餐可吃了。还有,就是每每夏天热得睡不着的时候,可以到水井边,大柳树下,那里凉凉的,舒服极了,比现在的空调房子舒服多了,没有嗡嗡的噪音,没有空调房里的憋闷。铺一张草帘子,厚厚的那种,隔潮,舒舒服服听着知了的歌唱就是一中午。让人烦的苍蝇也比现在少,偶尔就那么几个,加上睡意正浓,就任其肆无忌惮吧。
我和村子里的小伙伴经常到这里玩,捉迷藏、过家家。生活是五彩缤纷的,不像现在,孩子们的乐子似乎多了,但人与人之间却越来越隔膜了。
怀念那段日子,怀念那时的生活,怀念姥姥家的小屋,怀念奶奶家的大院落,怀念那年的碧水蓝天。恍然一梦,现在只能默默期待着安居乐业,期待着孩子们五彩缤纷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