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家中的家什中,有的已有五十年到一百年的历史了,说起其中几件的来历,无一不让人感慨万分。略数一番,让你分享人世间曾经的五味杂陈。
一、一支老牌德国自行车把
我的爷爷是住在外祖母家中长大的人,祖辈重视读书,爷爷曾是村中的师爷。他为人善良,好施助人,为村里人做过无数的善事,是村中别姓家族人人称道的“表爷”。爷爷结交了一位叫焦老五的八拜兄弟。老五曾参加过二次世界大战的欧洲战争,除脸上留下了一道伤疤外,还捡回了一条命。回来时穿回了一身苏联军装,其中,有一双结实的棉皮马靴。在战乱时,焦老五的皮靴成了他的负担,一听来杂派队伍,就把它藏进村里的磨坊里。生怕让人把他当成“八路”。爷爷曾无数次把一筐筐的地瓜干送给老五,让他渡过一个个的无粮的日子。还帮他娶了一个携子从安丘到我村讨饭的老婆。老五媳妇看我爷爷整天到外地赶集做生意没有双好鞋穿,就把皮靴送给了我爷爷,爷爷穿着不舒服,不如泥袜子轻便,又贴上两块银元,从蔡站德国鬼子驻防的火车站,换回一辆旧德国产自行车。就是这辆破德国车子,当时在村子里的用途不亚于现在的一辆小轿车,谁家有病人去医院,若谁家儿子相亲,有的放在家中充家当,有的让儿子骑着去女方家显摆。后来这家用、那家借的,车子越来越破,破的各部件分了家,两只轱轮,爷爷白送给了两个人家,他们找木工配了车架改装成了土车子。最后家中就仅剩了一只无用的破车子把。以上事件的时间大约是在日伪时期。
二、一只金黄色的烟袋锅
爷爷是邑庠生,有文化,接受新事物快。解放前夕不当村里的帐先生后,就参加了民兵担架队,还担任贫民队长。有次村里的贫民队员焦大志,因斗争地主,卖了地主家的两匹骡子,还乡团回村后,把焦大志和妻子给活埋了,爷爷约焦老五几个人,晚上到坟地里扒被埋的邻居,把土挖的将要露出人的时候,听到“唉……嗯!”的一声怪叫,把焦老五吓得往家跑,被胡同的墙碰破了头。爷爷吓得一气跑到了谭家营丈人家。直到第二天,他们才把大志家的丧事处理完了。为了感激焦老五关键时候能帮着为老少爷们的事上阵,爷爷亲自为老五打制了一只铜质烟袋锅。这只烟袋锅,在老五死后,老五的儿子又亲手还给了我爷爷。老五儿子是跟他妈来的“跟脚子”。老五和他没血缘关系,又加上日子穷,不打算让他上学,想让他到地主家放牛。我爷爷看那个男孩很机灵,就动员老五,让他跟我爸一起去读私塾。没有学费,爷爷借给。没钱买纸,爷爷送给他记账本子,用账本背面写字。还帮着起了焦家姓氏的名字,叫焦庆义。在班里同学欺负外来户,我爸就护着他,有时下大雨,焦庆义犯腿痛病不会走路,我爸就把他背回家。解放后,焦庆义的姑姑把他认回了安丘老家,恢复了赵家的姓,改名叫赵卫东。赵卫东在1952年回我村殡他后爹时,把那只铜烟袋锅亲手送还了我爷爷。因为,他领教了爷爷对他的爱护,并且他也知道我爷爷自己一直在使用着一个锡铝制品的烟袋锅。
三、一张泛黄的老照片
那是我小时候仅有的一张照片,照片上有一个像秦怡一样的漂亮女人,还有扎一双大辫子的我姐,那个女的就是赵卫东在潍坊教师范的妻子。他们来老家看小孩,他女儿雪晴是我的好耍伴,几乎天天在一起。那时的赵卫东已是大学毕业,是潍坊市教育局的工作人员。他始终没有忘记我们两家的友好情谊,带了照相机给我们拍照留念。赵婶能说会唱,教我和她女儿雪晴打花棍,还教唱《党中央发表了十六条》。但是,她可就是不会做饭,她第一次在老家学擀面条,和面时硬了加水,稀了加面,结果把家中仅有的一点白面全和了面条面。把老奶奶喜得眼里掉眼泪,还让我们全家都到他们家吃面条。就是在我刚记事时的这张照片,我非常喜欢,曾经放大,摘洗了好几次。照片中我扎两只朝天吼,穿一身全是手工缝制的小碎花袄,小格子布鞋,很是幸福的样子。我们在照这个照片时,我爷爷已经不在人世了,但是,为我们照相的这个赵叔可是爷爷他们培养教育成材的人。
四、一件手工旧毛衣
赵卫东叔工作很是有成就,在1996年的时候,他已经官至潍坊市委党校的书记,一次他到昌邑开会,特意打听到了我爸在昌邑租住的家,别人都不知道这两个以兄弟相称的老人是什么关系,那是一对患难与共的人。自赵叔知道我们家住的地方后,他又带妻子来过,还送给我爸一件赵婶亲手织的赵叔穿过的黄色的粗线毛衣。这件毛衣是我爸春秋必穿的一件衣服,是他自己评价最好的一件衣服,这件衣服样式大方,颜色庄重,很宽松、轻便、舒适。我们兄妹几个及弟媳都是跟随曾任校长的父亲转出户口而就业的,但后来工厂改制,都下岗了。有人让爸找赵叔说说,帮助解决一下工作上的问题,但是,爸爸始终没有给赵叔添这个麻烦,他知道赵叔是一个在教育干部的岗位上工作的人,不可能带头搞不正之风。爸说的一点不错,在赵叔2006年去世后,赵婶给我爸打过电话,说她那边情况也不太好,儿子成义和女儿雪晴都是下岗工人,我爸真是无话以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