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祖屋院落的东墙边,曾是一片墨绿的香树菜。举家进城二十几年了,可能疏于了对他的管护,上几年大部分的香树竟干枯了,而去年夏秋雨水勤大,树芽又密密麻麻的在东墙下萌发了一大片,相比之下的墩株地盘与先前更密集扩展了许多。香树菜的枝叶在风中摇曳,我的思绪也回到了早先的过去。
老屋西邻,是一位孤寡老人,单身蜗居在一间大门洞里,在我的记忆里老人一生懒散,从不参加农家劳动生产,即便农时再忙也似乎与他毫不相干,每日也必定八点后起床,因此获得了“老八点”的光荣绰号,据老人们讲,“老八点”祖上家境殷实,他曾从他的先人那里继承拥有一套青砖四合院落,可他不是持家勤俭之人,竟先后拆掉房屋,售卖砖石木料门窗等,卖得钱后,秤鱼割肉,滑溜肚肠,最后,一整套大的院落,被卖的只剩下一个大门洞。他也有主张,将大门洞前后砌墙增加门窗,来充当自己的住处。又把空旷偌大的院子里种满了香树,自此后,每年春夏时光他会背上一篓香树菜再提着卦桶,到集市上一边卖香树菜一边发挥自己的特长为人们算命打卦占卜人生。
那时属集体经济,村民需要到生产队共同劳动,粮草也统一分得,为不占用农时生产队里一般会利用早晨时间分配粮草,“老八点”早上是不起床的,因为是邻居,住的近方便,他一个人分的东西数量又不是很多,尤其是一件事情促使我承担起了为他顺便捎带领取粮草的任务。那是一个初夏的上午,赶麦八集市的他途中遭遇了倾盆大雨,风雨中,他满身的泥水,连滚带爬,吃力的回了家,在学校上学的我看到了这一切,想不到那时年少粗心的我竟然会增出了怜惜心,从此就产生了帮他干些零活的念头.
记的一天,他突然找到村上恳求干部安排几个劳动力为他把院子里的香树挖出拉到集市上卖掉.他还特意留下了六棵,也只有六棵,傍晚拄着拐杖的他来到我家,执意安排我们兄弟,移栽到我家院里,并传授了香树栽植和日后管理的方法和应注意的事项。大人回来后,为他送去了相应的钱,他固执的摇头晃脑坚辞不受,还早有准备的列举了几项充分的理由来证明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第二年,他去世了。也许他已先知先觉到自己的来日不多,这些香树可能算是对我为他干那点零活的报答。
一声叹息啊,人性大都如此,为子孙拼搏终身,永不疲倦,动力无穷,也难怪像“老八点”这样的孤寡者,只好懒散颓废了一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