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偶拾三则
卖豆腐者说
市有荷担卖豆腐之猛男,自标榜卤水斩点,凤毛麟趾,物美而价廉,购者踊跃,摩肩接踵。一妇慕名,远道而至,割取一方,欣然而去。须臾返回,面有厉色,疾言问曰:割豆腐前,尝见你持刀入野厕,并未盥手。似此腌臜,吾何得食?
卖者始方惶恐,思虑片刻,正色答曰:吾便溺时,顾及卫生,绝未手持,恒以刀挑之,皇天可鉴,何言腌臜?
妇闻言,有歉意,赫颜答曰:误会矣,请勿怪,复返身欣然而去。
清洁工之恨
日前出差,返乘火车,偶闻同箱一乘客讲述逸闻一则,右录之,以广笑林。
其地某乡镇,不知是何站所也,逢人事调整,新到岗办事员一名,女性,未婚。自言在原单位时,终日勤勉,奈何风气污浊,进身无阶,愤而申请,另择高枝。然观其态,极擅逢迎,工心计,同事皆莫及其项背云。上岗月余,竭力包揽夜值,殷勤甚,其同舍咸感戴不尽,内外称颂有加。历时稍旷,有留宿者夜起水火,恒见之于子、丑许时祟然出入其站所长宿舍,人皆莫测其故,绯闻由是渐生。
忽一日,该女闻之,遂作披发切齿状,于办公室破口大骂曰:领导思想堪比柳下惠,吾亦享贞女誉久之。兀谁长舌,造谣生事,毁人清誉哉?吾乃早起,为其洒扫寝室耳,如此积极,竟遭人忌,是何风气?定不得好死!
恰其时单位清洁工在侧,闻之大怒,跳踉斥之曰:吾方下岗,百计求人,始谋得此职,来之不易。尔为干部,旱涝保收,何如此脸厚,半夜夺人饭碗,岂非存心不良,欺负弱势群体耶?!
谛视该女,瞠目结舌。然移时仅数月,坊间传闻,此女已升为副职矣。
渔屠相争
有一渔者,年来与屠门比邻而居,屠夫擅饮酒,渔者喜清静。残腊将近,屠门愈兴隆,嚎叫声恒自寅至辰时不绝,颇扰人清梦。渔者不可忍,奈何千虑终无良策,遂忍痛,重金邀一僧诣屠门,百般游说,冀其“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僧利其金,天花乱坠,至涎沫横飞,口干舌燥,几近昏厥,而屠终不为所动。渔者技穷,遂恶语相问于屠曰:尔终日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不做修为,不惧地狱乎?屠猝不及防,一时目瞠而舌结。
此日午后,渔者闷闷入梦乡,忽惊闻户外鼎沸,倒履急察之,则见屠醉眼猩红,跳踉于阶前大骂曰:午前吾看佛面,为积德虑,故让你一马。亏得适才烧酒之力,吾方忆起尔冬前尝于潍河口捞取蛆虾,一网下去,杀生不啻恒河沙数,地狱之设,岂非正为尔耶?
大骂毕,怒似稍解,吐气扬眉,拍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