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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葫芦外传

  酒葫芦外传

    中国的酒文化可谓源远流长,五千年的文明史几乎就是酒文化史。国人之爱酒,仅次于爱财好色。而至于酒鬼而言,酒甚乎财色,“酒色财气”把酒列为首位是为证也。上至帝王将相、达官贵人,下至黎民百姓,盛大庆典,逢年过节,送往迎来,嫁娶添丁,红白公事,打墙盖屋等等,无不吃酒。高兴了喝,称“酒逢知己千杯少”;苦闷了也喝,叫“借酒浇愁愁更愁”。甚至就连和尚尼姑这些所谓“六根清净”的出家人也好这杯中之物,美其名曰“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令人哭笑不得。可见酒已成为官场公务、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兴奋剂”。

    过去,吃酒只是显贵财主们的口福,以“瓜菜代”的百姓们连肚子都填不饱,酒这“粮食精”是可望不可及的奢侈之物,一年是吃不上几回的。因此,那些嗜好这一口的“高阳酒徒”们,只要那里有酒场,便像苍蝇闻见血一样,搜肠刮肚,想方设法去蹭杯吃,以打馋虫儿。酒葫芦便是其中的代表。

    话说桃花村依山傍水,山青水秀,河对面就是远近闻名的酒乡杏花村。桃花村有个周福禄,嗜酒如命,逢酒必喝,逢喝必醉,人送外号“酒葫芦”。酒葫芦每逢喝醉了就大骂祖宗无能人,立村选址时点错了穴,埋怨爹娘没把自己生在河对面的杏花村,要是那样的话就能天天闻到酒香了。发小耍伴儿狗剩就打趣他:“你个酒头鬼,光想着喝酒,咋不说生在咱桃花村能交桃花运呢?”“姥姥!交个鸟运!老子想桃花,桃花可不想老子!”酒葫芦使劲擤了擤鼻子,又狠狠地吐了口痰。狗剩撇了撇嘴,扮了个鬼脸:“哪朵花敢插到你这堆臭狗屎上?恐怕早叫你拿去换酒喝了!”:“你狗日的皮痒痒了往墙上蹭蹭,别蟹子跑到蒜臼子里——找着挨捣!”酒葫芦去打狗剩,狗剩捂着胸口晃晃悠悠地跑了。

    酒葫芦不光好喝酒,嘴还臭,说话膈应人。去年过麦口,前道上刘犒劳不到四岁的闺女得了白血病夭折了,自己不忍去扔,别人又都忙着收麦,酒葫芦贪图那顿酬劳酒,便自告奋勇前去帮忙。一瓶地瓜干子酒灌下了肚,酒葫芦还不过瘾,迷瞪着醉眼嚷嚷着还要喝。刘犒劳心里难受,催他快把孩子弄出去埋了。酒葫芦乜斜着眵眼,踉跄着用镢柄挑起装尸首的架筐,两腿打着摽,临出门回头说道“再有一个就好了,那样挑着不偏沉。”气得刘犒劳差点背过气儿去。转过年清明过后,刘犒劳又生了个胖小子,喝喜酒那天,酒葫芦不请自到 ,刘犒劳很不情愿,撵又不是,恨唧唧地吐了口唾沫:“你狗日的来只管喝酒 ,千万闭死你那张臭乌鸦嘴!”开油坊的快嘴子五嘴里像抹了油,说话像放机枪:“闭上嘴使什么喝酒?让他使屁眼喝?”惹来一阵笑声。众人你说我道,划拳喝酒,不亦悦乎。酒葫芦蹲在桌旁一声不吭,独自闷头喝酒,直到散场时打着酒嗝含混不清地嘟哝道:“咱咱先早早说开开,这这回我我可一个字也没没吐,孩子再死死了可不该我我事的!”刘犒劳娘呸呸呸朝地上连吐了三口唾沫:“滚!你个驴攮的,放您娘的曲里拐弯罗圈屁!前世也不知啥畜牲托生的,咋就不会说句人话唻?真是狗嘴里吐不出颗象牙来!”“就是,他狗日的狗嘴里只能吐狗牙!”快嘴子五立马跟上说。

    就为这,酒葫芦至今也没混上个媳妇,四十好几了还是光棍一根,整日里醉了吧唧邋邋遢遢,家里也不像个过日子的。街坊邻里没人拿他当个人,都恶烦他,有事没事躲他远远的。

    秋分那天,隔壁富贵添了个孙子喝百日酒,全村乡里乡亲都请了,怕酒葫芦嘴臭说话不吉利,独独没叫他。酒葫芦一头晌坐立不安,在天井里走来走去,挨到晌歪也不见来请。隔墙划拳猜令、杯盘叮当声不绝于耳,阵阵酒香直往鼻子孔里钻,便急得来到富贵大门口来回踱步,像热锅上的蚂蚁,再也拿捏不住了。早晨他碰到“病秧子”狗剩又犯了心口疼,到城里看大夫去了,天黑才回来,便把头伸到墙头豁口处高喊“狗剩,狗剩,狗日的快出来,老子找你有急事!”

    富贵老婆巧巧正在擀百日面,听到门外喊声,挓挲着两手面跑到大门口,见是酒葫芦,脸上便有点挂不 住,忙道“他叔,他叔,您看看,您看看,孙子过百日一忙就昏了头,什么都忘到爪洼国去了。有句话叫什么来着?”两手拍着脑袋,弄了一头一脸白面,活像唱戏的小丑。想了半天,一拍手说:“对对对,拷想起来了,叫灯下黑,老少爷们儿数着咱近便,管忘了谁也不能忘了请他葫芦叔呀!快里头,快里头。”

    酒葫芦嘴里说着“不了,不了,我找狗剩有点事。”腿却早已迈进了大门。

    见是酒葫芦,众人连让也不让,只管照样吃喝。酒葫芦踅摸了一圈,拿眼盯着酒坛子,问“狗剩在不?”

    结巴六嘴里啃着一只鸡爪子,说话更不利索:“找找找狗狗剩,盯盯着酒酒坛坛子干啥?狗狗狗剩不不在,别别地地场找找找起!”

酒葫芦歪着脖子,嘴朝着结巴六,眼却始终盯着酒坛子:“狗日的管你屁事儿?又没找你老婆。净他娘的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结巴六媳妇杏花柳眉倒竖,像两把刀子,恨恨地剜了结巴六一眼:“凭着好酒好菜也堵不住你那个腚窟窿!你也不打着灯笼敲着锣打听打听,咱合庄里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哪个不比你的x嘴麻溜?黑虱子跑了头娄里,选着你了?给您爹抢孝帽子戴咋的?”一边骂着一边抓起一只猪蹄子塞进结巴嘴里,撑得结巴光翻白眼不出声,惹得众人哄堂大笑。修表匠李瘸子笑得一口酒没咽下去,连酒加菜全喷在了杀猪匠刘一刀脸上。

    刘一刀跟李瘸子老婆半截牡丹是老相好,两人正眉来眼去打情骂俏,冷不丁被喷了一脸赃物,怒骂“奶奶的!哪个狗日的满口喷粪?活腻歪了就早放屁!”

    李瘸子一条腿画圈儿点点儿地拐过来,干笑了几声,赶紧赔不是,对着老婆说:“快拿出你的月经纸,给咱老刘哥擦擦嘴。”又是一阵大笑。

    刘一刀本要发作,见是李瘸子,气先撒了一半,“笑恁娘个x!都喝了喜老婆尿了?我操。。。。。。”回头见半截牡丹眼里长出了钩儿向自己抛过来,那一半气早跑到九霄云外去了,后几个字硬生生地给咽了下去。

    半截牡丹是李瘸子从河南花钱买来的,眼里有个萝卜花,满脸苍蝇屎(雀斑),但腰细得一把能掐过来,一对大奶子像两个大发面饽饽,一动弹直鼓涌,两个腚蛋子又大又肥,因此得了个雅号“半截牡丹”。见骂自己汉子,便拿一根指头戳了刘一刀额头一下,假装生气骂道:“咦,小x养的!你操谁唻?!”刘一刀一下子被噎住了,半晌自嘲道:“我操我。”半截牡丹咯咯一笑:“操我中,操别人可不中!”

    这一下子可笑翻了天。有喷饭的:“谁有卫生纸?”有呛酒的,咳得喘不过气来:“快给俺捶捶!”有岔了气的,弯着腰捂着肚子直喊“哎哟,哎哟,肚子疼。”有的笑得直跺脚,有的笑得直淌泪,有的笑得直不起腰,有的笑得蹲在地上起不来。还有的大闺女小媳妇前仰后哈,嘴里不出声,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捶打旁人。

    半截牡丹一想不对劲儿,一不小心咋把实话说了呢?立时满脸臊得出紫,活像盘子里的猪肝,抬腚就跑,细水蛇腰一扭一扭,大屁股一摆一摆,就像葫芦架上吊着个干葫芦,让风吹得晃来晃去。                       

    半截牡丹一走,大家又开始吃喝。见酒葫芦还站在那里盯着酒坛子没走,富贵让了让:“他叔,快坐下喝盅。”酒葫芦赶紧坐到半截牡丹空出的板凳上。

    前道上烤火烧的豆眼刘粮食朝众人挤了挤眼:“想喝也没多余的盅子呀!”小豆眼眯成了一条缝儿。

    酒葫芦变戏法般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大茶碗,嘿嘿笑了声:“自己带着。”飞快地抓过酒坛子倒了满满一茶碗,酒漾了出来,赶紧低头嘘溜了一圈:“这可是粮食精,细米细面的可不能糟蹋了!”。

    后街上剃头匠疤眼子震满身头发渣子,使劲瞪了瞪那只疤眼:“八辈子没捞着猫尿喝了咋的?就不会倒得浅一点?瞧那点熊出息!”还没说完就夹起一大块猪头肉塞进嘴里,一时倒不过嚼,撑得腮帮子上鼓起两个大疙瘩。

    酒葫芦又低头沿着茶碗吸溜了一圈,酒已下去了一半,自嘲道:“没听人说汤要浅,茶要满,酒要倒成汽车眼么。”瞟了众人一眼,双手端起茶碗说:“您猜猜,我能一口干了不?”

    无人不知他是酒鬼,齐声道:“能!”

    一眼泥好开玩笑,说话热闹:“你不光能一口干了,还能一腚干了!”笑着搓了搓那只满是眼屎的眵眼子。泥他娘不大十成,从小没娘缺乏调教,过日子浪浪当当,也不大管孩子。泥小时候眼睛老招眵,一天娘上了坡,自己在天井里睡着了,家里那只老母鸡去啄他眼上的眵吃,把一只眼给啄瞎了,气得他娘把老母鸡杀了,断了家里唯一的财源。

    “猜对了!”话音没落,咕咚一口灌了下去。酒葫芦舔了舔嘴唇,自己又倒上一碗,狡黠地瞅了瞅大伙:“这回您再猜猜,我还能一口干了不?”

     见他一口菜也没吃,空腹灌下少说也有三两多高度地瓜干子酒,估摸着这回一口肯定喝不了,一眼泥又搓了搓那只眵眼嚷道:“杏花村唱那《红灯记》——我看够呛!”这里有个笑话,文革期间杏花村演唱样板戏《红灯记》,演到李玉和被鬼子抓走,铁梅问奶奶:“我爹他还能回来吗?”李奶奶一时忘了词,随口胡诌说:“我看够呛!”一时被四庄八疃传为笑谈。

    “猜差了!”又来了个碗底朝天。酒葫芦用袄袖子擦了擦嘴,打了个酒嗝,酒劲上来了,又去摸索酒坛子。

     村主任王尚侃见都喝得差不多了,站起来大声咳了两声,整了整衣领,抿了抿秃了的头顶,拉着长腔高声道:“今日是个喜日子,老少爷们儿都尽了兴了。俗话说得好,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酒吗,就喝到这里。眼下正是秋收秋种大忙季节,坡里院里还一大些营生等着,大伙该干啥干啥,都散了吧!”

    村会计刘帮顺跟妇女主任刘香香两人有那事,趁乱正在调情,早已憋不住了,商量着酒后到哪里去办那事。听王尚侃说散了,赶紧随声附和:“对头,对头,都尽了兴了,都散了,都散了。”一边打着哈哈,一边又是点头,又是哈腰,鼻子、眼里挤满了笑。

     一眼泥朝着刘香香使劲挤了挤那只眵眼,因用力过猛,那只瞎眼也跟着骨碌了几下:“你他娘的夜来后晌吃了啥鞭了,又跟哪个骚娘们儿尽了兴了?”

     刘帮顺脸刷得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强忍着嘻嘻哈哈笑了几声:“放您娘的狗臭屁,跟您老婆尽了兴!这鞭那鞭是咱这些草民百姓能捞着吃的?好鸟还能掉到嫚姑x了?咱哪有那口福,那是人家当官的享受的!”刘邦顺咽了口口水,有些羡慕地说。

     说到这里有个典故,去年冬天完成了集资任务,乡里请客到河西王刘庄吃全驴。王乡长说:“这次集资很顺利,大家都出了力了,今天犒劳犒劳各位!”对老板娘说:“来根驴鞭。”老板娘说:“不好意思,没有驴鞭王乡长。”王乡长不悦了:“会说人话不?不会说就头朝下!”脸一下子拉得比驴脸还长:“进门我早看见了,盆里放着两根!”“实在对不起,那是给县上牛县长留的!不信您看看。”说罢,一手攥着一根驴鞭举到王乡长眼前。王乡长一看,驴鞭上果然都贴着一个“牛”字。见王乡长不高兴了,赵秘书立马打圆场:“昨天听了个段子挺有意思,我给大家学学。现在讲究养生,尤其是当官的,更是讲究。叫做老百姓吃饱,村干部吃好,乡干部吃草(青菜),高级干部吃鸟(鞭)。驴鞭哪是咱这一级干部能吃的玩意儿?咱就只配吃些鸡鱼青菜啥的。”说得大家都笑了,王乡长也笑成了圆脸。

     “你不就是当官的吗?”快嘴子五跟着起哄。“村干部算个鸟官?咱就是个狗腿子,起早贪黑,跑细了腿,磨薄了嘴,捞着啥好了?到头来还不就是滑溜了个嘴!”

     “说得好!”酒葫芦一拍桌子,举着双手吼道,“村干部算个鸟!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酒葫芦对王尚侃用公款请客送礼巴结乡干部,拿村里的承包地、沿街商铺、生孩子指标以权谋私早就有意见。前些日子闯花寡妇门,又撞上王尚侃正在炕上跟花寡妇吃酒。王尚侃挂打着脸呲打酒葫芦:“你来咋?”“你来咋我就来咋!”酒葫芦不甘示弱。王尚侃上去就扇了一耳刮子:“狗坨子照镜子看你那个熊样!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块什么熊货!”朝着腿上又踢了一脚。酒葫芦干腿子至今还隐隐作疼,听王尚侃说要散场,仗着酒劲抻着脖子吼道:“哪个狗日的尽了兴了?我还没尽兴呢!喝!喝!光听些驴叫唤还不用种地了!”

     庄东头二秃子和王尚侃是本家弟兄,早就喝高了,正趁人不注意拿起一盒烟卷装进口袋里,又从另一盒里抽出三枝,一个耳朵上各夹了一枝,又点上一枝,听酒葫芦说话夹枪带棒指桑骂槐,涨红着脸瞪眼吼道:“吓吓唬谁谁呢?喝喝就就喝!什么玩玩意儿!”

     张黑子心眼多,外号蜂窝煤,见有戏看,便煽风点火跟着瞎起哄:“对对对,喝喝喝,看看哪个狗日的草鸡!”

      酒葫芦两眼充血,脸红得像个猴子腚,身子晃晃悠悠像个不倒翁,撸了撸袖子,从桌上抓了两个白瓷碗,搬起酒坛子哗啦哗啦往里倒,酒溅了一桌子,梗梗着脖子,直勾着眼,指着酒碗,舌头硬硬地说:“敢敢打赌不?!”

    “赌就赌!东风吹,战鼓擂,这个社会谁怕谁!说吧,赌什么?”让酒葫芦这一将,二秃子也不结巴了。

     “赌老婆,谁赢了老婆让谁睡!”

     二秃子啐了一口唾沫:“呸!狗日的,做梦娶媳妇——净想好事!你一根竹子没有杈——光棍一条,你输了我睡你娘哩?”

     别看酒葫芦是个酒鬼光棍子,倒是个孝子。一听二秃子硬揭自己的短,还日娘捣老子,立时火冒三丈:“我操您八辈祖宗!你个驴攮的狗仗人势,别人尿你老子可不尿你!”抓起酒坛子就砸了过去。

     “日你姥姥!”二秃子原本是个草包,王尚侃当上村主任后,仗着有撑腰的,狐假虎威,整日里吆五喝六,耍青使横,牛皮哄哄。见王尚侃在场,胆壮了几分,把桌子一掀,顺手抄起板凳抡了过去。

     蜂窝煤跳着脚拍着手高喊:“好!好!打!打!往死里打!”

     平日里村里人大多对王家兄弟看不惯,气不顺,但都敢怒不敢言。见双方打起来了,便拉偏仗。铁蛋石头二牛三愣四邪哑巴六指大瓜谷子大军小兵们互相挤了挤眼,使了个眼色一拥而上,把王二秃子手脚抱了个结结实实,除了嘴咕咕哝哝,别的都动弹不得。酒葫芦像头红了眼的公狼,猛地扑上去,照着二秃子拳打脚踢,一顿狠揍。嘴里骂着“秃驴攮的,我再叫你横,叫你尝尝老子的厉害!”王大胆开始还操娘日妈地大骂,不一会便不出人动静了,尿也顺着腿淌了下来。

     众人一看不好,要出人命,哄得一声都撒丫子跑了,数蜂窝煤跑得最快,早一溜烟儿不见影了。富贵挓挲着两手直跺脚,吓得出了哭腔:“王主任!王主任!”岂不知王尚侃看大伙都红了眼,见事不妙,好汉不吃眼前亏,早脚底下摸油——遛了。

      寒露那天夜里,酒葫芦被乡计生站抓走了。消息是快嘴子五一早发布的,据说罪名是超生三胎,说是半夜起来拉肚子听见的。这下子全村可炸开了锅。一眼泥揉搓着眵眼咋唬:“可了不得了,绝对的国际头号爆炸性新闻,地球上的人都得满地上找牙!”大家问:“咋?”“都笑掉了大牙呗!”

大家都没笑,一时群情激愤。大瓜平时挺面,三脚踢不出个屁来,这回恶狠狠地踢了墙根儿下的碌碡一脚:“操!真他娘的阴毒,这不是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欺负人吗!”疼得单腿蹦着转了三圈。蜂窝煤喊了一嗓子:“到乡里上访要人去!”“走!”村民一窝蜂嚷嚷着向村外涌去。蜂窝煤趁人不备躲到胡同里去了。

     刚到村头,“瞎胡闹!”一声喊,不怒而威,人群一下子被钉在了地上。老主任李正仁站在村口路中央:“去闹就是情理也成了不是!都该干啥干啥去!”说罢,扭头朝乡里大步走去。

     一进乡大门,正碰上王乡长:“今日是啥风把您老给吹来了?”

    “邪风!”

     一听口气不对,王乡长忙笑着说:“有事打个电话就是了,还劳驾老主任亲自来?快屋里请!”一边让,一边高声喊:“赵秘书,到我办公室沏杯铁观音。”李正仁大儿子在省新华分社干社长,市里县里都用着他,王乡长正托他儿子给活动提拔干书记的事儿,所以特别殷勤。

     坐下后,老主任也不喝茶,板着脸说:“放了吧。”

     王乡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放啥?又没有屁。”

    “酒葫芦.”

     王乡长更是一头雾水:“啥酒葫芦、醋瓶子的?您老快别打哑谜了,有啥事儿明说,只要您老的事儿好办。”

    “桃花村周福禄,关在乡计生站!一个光棍子超生三胎,天大的笑话!公鸡都能下蛋哩!官不大,都僚到啥程度了!”

     这回王乡长听明白了,眼角笑成了两朵菊花:“老主任先喝口水消消气。这些熊玩意儿,就会给我惹乱子,看我怎么拾掇这个马虎蛋子!”电话里叫计生站长张马虎跑着过来,劈头盖脸撸了一顿。

     张马虎很委屈,颤着声说,桃花村干部谋私利、为好人,计划生育对乡里打马虎眼,超生严重,是县里的计生重点管理村。昨晚有人举报桃花村周福禄超生三胎,找村干部核实电话都打不通,怕走漏风声跑了人,就连夜先把人抓来再说。谁知抓错了人闹了笑话,给乡长惹了乱子,都怪自己办事马虎,请乡长批评。

     王乡长担心自己提拔书记的事儿黄了,仍然怒不可遏,拍着桌子骂道:“赶紧给我放人!净给我捅些马蜂窝!下不为例呃!再有这样的事我先撸了你!”震得桌子上的茶杯都跳了起来。“叫王尚侃立马过来见我!自他上台后捅了多少娄子?这回我非撸了他给老主任出出气不可!老主任在任的时候啥工作不是县里乡里的先进典型?我看咱桃花村的舵还得由老主任出山来掌!”趁张马虎是是是、对对对应付着,老主任拔脚走了。

     酒葫芦一口气跑回村,先到老主任家,跪在地上咚咚咚连磕了三个响头,嘴里似乎还说了些大恩不言谢之类的话。老主任踢了他一脚,瓮声瓮气地说:“狗日的!找个媳妇好好过日子吧!”酒葫芦爬起来又鞠了个躬,倒退着出了门,破天荒地用脏手捋了捋乱蓬蓬的头发,整了整脏兮兮的衣裳,然后昂首挺胸大摇大摆地来到庄东头,蹦着高臭嚼乱骂了一通,被狗剩硬拽着喝酒去了。

     说来也怪,打这已后,酒葫芦又得了个“酒侠”的美名,村里人对他另眼相看,只要有酒场都忘不了叫他去喝两盅解解馋,过过瘾。只有几个村干部、二秃子等人,见了酒葫芦都躲着他绕道走。至于酒葫芦到花寡妇家倒插门过日子生儿育女,王尚侃二秃子犯了事蹲进了局子,刘邦顺老婆捉奸闹离婚等等,那都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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