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麦收时节,昌潍平原上大片金黄的小麦已经成熟,柏油路边已经堆起了收获晾晒的小麦。俗话说:“一麦不如三秋长,三秋不如一麦忙”,说的就是麦收的紧迫和繁重。现在机械化程度提高了,已经很少有人再用镰刀收割,联合收割机突突开进地里,等着在地头装小麦就行,完全没有了过去那种繁重的体力劳动。
我小的时候还是大集体,那时生活水平很低,虽然已经能够吃饱,但是要想经常吃白面还是很奢侈。我上小学离家远,每天很早起床,妈妈心疼我,就早早起来单独给我做小灶,用豆油食盐和葱花炝锅,然后烧开水,撒进白面做成一种稀粥,粥做好后,掰一块坚硬的玉米饼子捻碎放入粥里,然后再放入一汤匙熟猪油搅拌均匀,那就是我最爱吃的,每次都美美地喝上一大碗。后来我才知道,我们家仅那点白面全给我做粥吃了。
所以农民,特别是父辈的农民,对小麦非常有感情,麦收也就成为最重要的农事。很早就平整好打麦场,把镰刀磨得锋快,条件好一点的家庭会很招摇地割点肉,打一桶散装白酒或者买一捆啤酒调节一下生活。用镰刀割小麦是一剑很累人的农活,为了调动大家积极性,生产队把几个割麦好手选为“把头”,在前面领着干,你追我赶,劳动场面很是热烈。学校机关都要放假帮助麦收,其他再重要的事情也要放下保麦收,我的邻居二哥在外面做木工生意,觉得自己耽误时间赚的钱足够买很多小麦,为了那点麦子误工不合算,麦收就捎信不想回家,结果被老父亲一顿臭骂,只好乖乖地先回家麦收。
麦收最重要的环节是打麦场,生产队的时候集体打麦场是要管一顿饭的,就是收工后吃白面烙的饼,可以尽情地吃个够。大人们自不必说,有的男劳力可以吃十几张,很是惊人。最快乐的就是孩子,打麦场一般是在晚上,大人们会早早地把自己的孩子全带来,让他们在一旁玩耍等收工后的白面饼吃。因为要持续到午夜,有的孩子熬不住困,就在麦秸里面睡熟了,但是只要一收工,家长们就忙不迭地四处唤醒,把面饼塞给孩子狼吞虎咽地吃,唯恐落下。后来包产到户,再打麦场的时候,就周围邻居互助,但是已经没有吃饼的待遇了。
新收的小麦要先做成饽饽祭祀供奉后才能享用,新麦子磨成面粉要反复很多遍,最好的是“头遍面”,只有遇见节日和重要的客人来才能够做成馒头吃,其次是“二遍面”和粗面,平常改善生活用。饭桌上也是这样,有玉米饼子和粗面,也有细粮。细粮要先给体弱老人和小孩吃的,常有嘴馋的半大丫头小子禁不住诱惑去抢细粮被大人们用筷子戳头。过年走亲戚,篮子里的礼物也常常是几个白面饽饽,但是彼此都知道生活的艰辛和不易,所以就是做做样子,亲戚也很少留,常常一个正月下来,包里还是那几个已经干裂的馒头。而父母出门或者去镇上,孩子们最盼望的,就是进门的时候能够看见带回来的几根油条或者几个肉火烧,那是最高兴的。
社会进步了,生活水平提高了,我们现在不但是顿顿白面,而且副食种类繁多,山珍海味也不稀奇,没有人再体味到白面馒头香甜,但是一到麦收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想起那些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