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茶

老友胡德军曾将与“好友佳人闲书美酒”相伴作为人生至乐,我认为还要加上“清茶”,才够完美。茶不仅可以单独享用,而且与上面的好友佳人闲书美酒任意组合,更有锦上添花之妙。茶既可一人独品,又可二人对饮、三五人同啜各得其所,兼有数重功效。

茶可清心。夜深人静,独处一室,沏上一杯清茶,那蒸腾的氤氲,如春天沾衣欲湿的杏花雨丝,如夏天清晨的袅袅雾气,予人以无限的遐思,一种入禅的意境,一种纯净的思绪溢满心胸,将生活中患得患失的烦恼,工作中的愁绪一扫而空。轻轻啜上一口,茶的清香沁入心脾,浸润身心,仿佛天地之间,万念倶寂,只有一人一室一杯而已。茶香在悠远弥长之际,茶叶在载沉载浮之间。品茶如读庄子,读尼采,让人深思;品茶,如品世事,品人生,让人宁静思远。

茶可怡情。撮数粒铁观音“叮当”一声掷入玻璃杯中,倒入沸水,看茶叶在水中沉浮不定,气泡如小鱼静静呼吸,叶片渐渐舒展开来,如蝉蜕而展翼,蛹羽化而成蝶,更如仙女衣袂飘飘,从空而降。“从来佳茗似佳人”,那茶也确如二八佳人,婀娜多姿,美不胜收。再看杯中的茶水,不时便妆扮一新,神态各异。红茶晶亮浓鲜象琥珀,绿茶清新透明如琉璃,乌龙茶碧绿深沉宛水洗翡翠。白居易曾说:“起尝一瓯茗,行读一卷书”,饮茗读书,滋味共品,可谓人生一乐。

茶可养身。《神农食经》曾记载茶“久服令人有力悦志”,苏轼诗云“何须魏帝一丸药,且尽卢仝七碗茶。历史的经验,现代医学的证实,茶确有健身益智之功效。饮茶可保护心脏、疏通血管、促进消化,防辐射、抗衰老,更可提神解乏。饮茶当分节令,四时不同,饮茶亦异。春饮花茶长精神,夏饮绿茶好清凉,秋饮青茶可润燥,冬饮红茶暖心田。酗酒使人头昏目眩、体沉乏力,品茶则使人神清气爽,思维活跃。《茶经》说:“蠲忧忿,饮之以酒;荡昏寐,饮之以茶。”茶助文人诗兴笔思,使人精神振奋,激发创作灵感。老舍的习惯就是边饮茶边写作。

茶可助兴。“一杯春露暂留客,两腋清风几欲仙。”邀二三知已,于夏日绿竹荫中,荷塘亭上,沏上一壶清茶,把盏当风,友情缓缓流动,谈兴徐徐开张,渐入知已间性灵的深相映照。若是秋日下午,绵长的雨沉闷地下着,遍地湿滑,心也似乎要发霉,但这时恰有一老友不期而至,此时恐怕你会端茶迎客,心花怒放,沉暗的天色仿佛也会变亮。“风雨故人来”,多么令人神往!再有冬天的夜晚,“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这种境界更令人低徊。齐白石曾以此句作画:墨梅一枝,油灯一盏,提梁壶一把,寥寥几笔意境全出。可以想见,屋外寒风刺骨,滴水成冰,屋内却热气腾腾,茶香四溢。主客把盏言欢,莫逆于心,主人之热诚,气氛之融洽,兴致之高昂,跃然于纸上。

周作人说:“喝茶当于瓦屋纸窗之下,清泉绿茶,用素雅的陶瓷茶具,同二三人共饮,得半日之闲,可抵十年的尘梦。”一杯清茶可抵十年尘梦,多么陶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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