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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银盘里一青螺

  已经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总在夜里反反复复同一个梦。蓝天、白云,高远、辽阔,云淡风轻,广袤的田野里有一只银白色的圆盘,浅浅的晶莹剔透,坦荡如镜,细腻泛着釉光的盘内一条细长的足迹蜿蜒伸展,一只青螺踽踽而行,百无聊赖却又恬淡悠然。  

   梦里,我就是那只青螺,如梦似幻,如影随形,竟分不出是梦还是醒。也许是累了吧,也许是压力大了吧,但生活总得继续,还是要坚强地日复一日,还是要每天在悄无声息里蹉跎。三十而立,自己却忙忙碌碌,一事无成。夜深人静,百无聊赖,蓦然就恹恹的,心无所寄。心急如焚,气喘吁吁,却迈不开步,走不动路。……就这样由一个梦靥开始,一场病痛接踵而至。  

    那是一个寒冷的清晨,梦醒了,浑身是冷汗,肚子感到钻心地疼。病来如山倒,自己却不能再拖延时间了,上班点已经到了。吃力地穿好衣服,浑身打着颤,我知道自己是在发烧。平时十多分钟的行程,这一天却是如此漫长。终于到了学校,办公室却依旧冷如冰窖。因为经济拮据,煤炭价格又见风长,单位的锅炉像灾年的饿殍,挺着个大肚子,焰火疾风扫落叶就只一会儿,然后就苟延残喘着。平时,自己是无所谓的,穿厚点棉衣,多跑跑趟运动下就过去了,可今天自己却成了风中的落叶。我抱了一摞书本坐到暖气片底下,依旧于事无补,抖个不停。  还是同事的热心,温暖着我。不能靠了,早晨就没有吃东西,冷锅冷灶。单身的日子,就是如此,风平浪静时快活,有个病啊灾的,便成了小庙的和尚——没人供奉和焰火。别管什么课不课了,先治病要紧,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蜷缩着身子,依旧抖个不停。看来,老人们说的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一点都没有错。吊瓶挂了一天,中午依旧空着肚子,并且原来的东西也吐了个干干净净,上吐下泻,翻江倒海,最后吐得只剩酸水了。此刻,真的希望“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这时,已无心再去在意校长不情愿的眼神,无暇顾及学生一本正经的期待,无心再去顾念“君子故穷”的矜持,更无心再去顾及与“孔方兄”无缘的无奈,此时,只想快些好起来。还有……,其实心里什么也没有了,憔悴不堪,太多无奈,太多期待,这一刻,不停的颤抖,不停地希望呕吐反应停下来,肚子疼得有气无力。  

   挂了一天吊瓶,吐干了肚里的所有,终于静下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了。终于又见了第二天的太阳,终于又闻到了五谷的香。因为昨日病,早晨的饭吃得很少,阳光有些刺眼,冷风更是感觉有些残酷。中午,蹭饭吃了顿同事家的水饺,肚子又不争气了。这才想起来,也许是阑尾炎终于发作了吧,昨天病让我心有余悸。  请了假,匆匆去了医院,不想让父母担心的,不过还是要通知他们。因为,医生让我住院做阑尾炎手术。  那一夜,好长,在我的记忆里,那是一个煎熬难耐的夜晚。年老的爹娘陪在手术室外,冰冷的手术台上是半身麻醉的我,可以听见手术刀割肚皮的刺刺声,能感受到微微的疼。身体在手术台上不停颤抖,大夫却在一旁让我别动。 

   一夜的时间竟然那么长,从懂事以来,我又多了一件让自己铭心刻骨的事情。那一夜,老父亲趴在病床上睡着了,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自己不能翻身,又不能枕枕头,那种僵卧病床的感觉使我今生再看到病床就有特殊的感觉。白天的时间又昏昏沉沉睡了些觉,这夜就显得如此漫长。刀口有些微微地疼,无法翻动一下疲劳的脊梁,累,烦,却又不得不躺在床上。  手术后的有气无力,好想有个人能说说话,特别是看到来看望的亲人、朋友,以及他们的欢声笑语,“就是割去了那么个小肠子”,我的心也稍稍宽慰了些。夜深人静的时候,当颠倒了晨昏的睡眠让我夜不能寐的时候,心又不知所以了。看来,人不应该闲着。  稍稍能走动的时候,我开始蹒跚挪动,慢慢散步。忽然觉得轻松了许多,记起了那句话,平平淡淡才是真。想想,老人们说的那句话,有什么也别有病,每天健健康康一日三餐就是幸福,蓦然心里好感动。能继续吃到老妈做的饭,能继续得到老爸的关心,能继续和朋友们聊聊天,侃侃山,真是幸福。  

    终于有了许多属于自己的时间,却忽然觉得囿于医院的自由还真不是滋味。动完手术的头三天不能进食,只能以葡萄糖维持,躺在床上,昏昏沉沉。有寂寞相随,有偶尔的疼痛作祟,血管里的液体多了时候,举着吊瓶生出上厕所的麻烦。白天挂吊瓶睡了觉,还有漫长夜,身体随有气无力,但却记起工作的好。  三天过后,吊瓶终于少些了,看着护士每天送来的医疗费单子,心里又凭添了另一种无奈——自己的工资微薄,仅存的较好了好长时日的“孔方兄”也将与我作别了。还好,在医院偶遇作护士的同学。几年未见,变化不少,谈谈生活,谈谈工作,如竹筒倒豆子,中间还涉及医疗费的事。同学的话让我相见恨晚,“你要是早找我就行了,一般的消炎没有必要用那么好的药。  想想,这段卧病的日子,左思右想,我其实就是一只白银盘里的田螺,思想的天空是广袤的,理想是美好的,但足迹触及之处就只那么一道轨迹。有美好的幻想,有蔚蓝的天空,只是属于自己的一方天不一定有白云,并或伴有朦朦细雨。  Ⅱ   

     躺在床上,情不自已,工作上的事又上心头。  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那样安闲可以“静以修身”的处所在哪里,我不知道。刚刚有了心情,又在考虑那些期待着跳农门的学子了,考虑学校领导三番五次、五次三番强调的学生成绩了。  想了许多,再漫长的夜也有黎明,终于还是要上班了。  

    经历这次,看淡了许多,心情也增了几分失落,一种说不出的落寞。还需要时日的冲淡心中的那份落寞,还需要休养段时间,但一个萝卜一个坑,何况那工作也急着需要人。一场小病竟然让我感悟如此之多。多了怯懦?多了平静?我不知道,只知道更加明了了自己的平凡。  还好,有一个不知是福还是祸的消息。我们这里一个单位要借调我去从事文字工作,美其名曰“秘书”,实际就是与文字做伴的虫子。  

   一踏上与文字为伍的岗位,就初次尝试了什么是手足无措,什么是如坐针毡。这是参加的第一个会议,也是第一次为领导准备讲话。会议室要收拾得干干净净,这是我们办公室几个人一下午的功劳,会议室的摆设从桌椅条凳到花木标语,到通知与会人员参加,都需要我们几个人搭理,忙碌是自然的。  

   我主要任务是准备讲话,这个讲话准备了一天一夜,白天忙事务不亦乐乎,晚上九点之前又要值班,难得清静。倘若再有点私事那可就更是麻烦了。记得后来一次父母过生日,我忙得忘记了,父亲为此“耿耿于怀”了好长段日子。  

    会议上,我抖擞精神隐起一夜的疲倦,点上名,给前台的领导放好水杯和话筒。心里在七上八下时,会马上就要开始了。还好,领导终于讲话了。领导一板一眼、声情并茂讲,主席台下面的听众,那些村庄里的干部和部门的干部,却是“扎扎实实走形式”:抽烟的、低下头压低声音接电话的、笑声开玩笑的、看报纸的。远处看虽然一片太平,近听却少有人捎了耳朵听会。  我却在那天捏了一把汗。“今天,根据党委政府的意见,我讲四点意见……”。听着简单的这几句话语,我的头嗡的一声。“四点意见?”,难道我那个“四”没有改正吗?。  每年冬天都有大规模的学习,这次也不例外。新来的领导十分重视,我也不敢懈怠。对学习内容我不是很熟悉,于是讲话就需要先查阅资料。讲话侃框子时,我就把借鉴的四点先套上了。  草稿出来后,我就松了口气。准备工作、办公室的一点事情又没有办法放下,本打算晚上静下来的时候再好好改改。计划不如变化,领导提前要讲话稿了。新领导,我本该一切朝前靠的,这不领导要了。我解释这是草稿,领导有些不满意,却还是说先留下吧。交给领导稿件后,我急三火四去修改草稿,发现了那个“四”的不恰当,其实切合我们实际只有三点能用上。  我正在思索,正在紧张的时候,领导已经讲完“三点”了,不爱出汗的我,额头渗出汗了。  “第四点:我们机关干部要增强讲话能力,就是要学会和老百姓打交道。”……。我终于长长舒了口气。 

   五年的时光说长,也很长,因为我都不知道是如何熬出来的,说短也不长,因为婚姻、前程我一事无成。  自己只是一个囿于案牍劳心费神的刀笔小吏,自己的任务就是别人的“口手”。想想那些不眠的夜晚,想想那些有角有棱的讲话、汇报,想想那些不可不说却又不是“肯綮”之处的话语,白发添了几根根,斥责声声已对我无动于衷。想想,剩下的还只有自己的良心。  

   “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想想开荒南野迹的陶渊明,想想一蓑烟雨任平生的苏东坡,想想那一箪食、一瓢饮的颜回,想想以陋室为乐土的刘禹锡,想想独钓寒江雪的柳宗元……想得很多,悄焉动容视通万里,古人尚且不如事常八九,更何况我这样的布衣,我有什么理由去怨天尤人。  想想那些为了蝇头小利而不择手段者,想想那些为一顿顿酒席就谄媚者,想想日下的世风,总觉得坦坦荡荡者居多,想想一如我的为一日三餐而奔波劳碌者,心平静了许多。   

    这是一个平常的早晨,红彤彤的太阳缓缓露出了脸,像个害羞的孩子,更像个羞答答的女孩子。终于可以心平气和的上班了,这天是星期天。作为办公室工作,星期天就是领导休息,因此要到办公室看看的。这天我早早、急急地赶时间,只是去看看。  心里不紧张,对周围的景色也留心了。  想起曾经的水清鸟鸣,看看现在的道路两旁。耕田几乎占据了所有的空闲,原来道路一侧的隔离沟也被屯平了,只剩下一条隔离沟了。  再看看曾经的那几条河,河的清坎都有庄稼和经济林。有一段时间,河流干涸,现在的水是缓缓淌着,但早晨那氤氲的热气让人心里不舒服,浑浊地如家里的泔水,而且不时散发着怪味。有一条河流的周围因这样污水受害严重,不完全统计几年有三十多人得癌症去世,人们喝水都成问题。有首歌谣:鱼河,鱼河,名不副实,没有鱼蚊子却真是怪,三个就成一盘菜;嗡嗡嘤嘤叫的响,比不了飞机却象十二马拖拉机。听着这诙谐歌谣的同时,我深深感受到了工业污染带来的影响。小人物只是感受到不自在,感受到了恶劣的变化,但又能奈何?还好,当地政府已经感受到了民众的呼声,人大、政府做了全面调查,只希望这不是形式,不是形象工程!  

    蓦然间,自己也只是一个渺小的生命。知道秋天在慢慢萧疏,几株灌木、还有几株扁豆,在秋天的角落里,苦心孤诣只余那紫色深情的喇叭花。  那喇叭花成了这衰落的土地的主宰,虽名不见经传,喇叭花却向阳开放,又执着地追逐阳光。  村外那条浅浅的小溪,从碧绿的兰芽流过,松间沙路坦荡如砥,我看到了秋色里步履蹒跚不再年轻的喇叭花,紫色的喇叭花拉长了线,蜿蜒开放!袅袅的炊烟依旧平静,偶尔不知名的小鸟,叫得婉转。一条小溪没有太多期待,只是流着。近旁那一潭死水,只是那么冷落着,太多的期待,太多的停滞,就沉默了,稀落了,竟成了一潭臭水。  

    我是一只青螺,挪动在天大地大的白色银盘里。有无限期待,自己却是那么微小,生命就该无限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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