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游沈园

在绍兴那夜，咸亨酒店的晚宴实在隆重，浓香的黄酒也就喝了一杯又一杯。

我出的店门，醉意泉涌，不由腿脚绵软，如同江南的杨柳风摇摇摆摆，有些可爱起来。

炫目的灯光下，同去一处园子。门前立块石头，赫然两个大字“沈园”。沈园位于绍兴市区东南的洋河弄，原为沈姓旧业，是南宋时当地名园。

沈园的名声不在楼堂轩榭、小桥流水，而在陆游与表妹唐琬的爱情故事。南宋诗人陆游初娶表妹唐琬，夫妻恩爱；却为陆母所不喜，陆游被迫与唐琬分离。十余年后他们春游沈园相遇，当时唐已改嫁，陆亦另娶。陆游一时感慨万端，伤感之余，在园壁题写下著名的《钗头凤》一词，极言痛苦之情。唐琬见后和作一首，中有：“病魂常似秋千索”“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之语，不久抑郁而亡。陆游为此哀痛至甚，后又多次赋诗忆咏沈园，有“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句。沈园亦由此而久负盛名。

在沈园正南用出土断砖砌成的断垣上，当代词学家夏承焘书陆游的《钗头凤》词让人看到这个凄婉的故事，不断有人饱含深情的诵读：“红酥手，黄滕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杯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邑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我们晚间喝的绍兴酒只有14度，听到《钗头凤》时，腹内激荡翻滚，就想到陆游先生肯定也有过这番难受。只不过醉酒难受也有不同，他为情，我只是酒多了而已。

夜色中的沈园在灯光的映衬下，有些神秘，有些迷人，也有些燥热。园林景点疏密有致，高低错落有序，花木扶疏成趣，颇具宋代园林特色。 每走几步，总有穿着古装的少女在弹奏，或哀婉、或悠扬、或衷肠的乐曲弥漫开来，散播于水面、亭角、树间和我的耳畔，间或一两声蛙叫，算是晓得了天上人间。

园内有一处戏台，演员在上面表演《梁山伯与祝英台》、《天上掉下个林妹妹》。演唱几段后，演员邀请我们同行的一位官员上台学唱一段越剧，没想到这位老兄上场一开口就令那俩演员傻了眼。这位老兄平时素爱唱京剧，今晚又喝了不少绍兴酒，那唱起来豪放得很，无所顾忌，放得很开，因了京剧的基础，韵味十足，引得一片喝彩。我坐在不远处，一杯香茗，一碟瓜子，整个神思就沉浸在越剧的旋律中，竟从江南飘到江北，落到小城那一树垂柳的身上。

情至深处，陡生疑问：沈园本是姓沈人家的园子，那陆游与唐琬如何走的进来，在此相遇？莫非是这沈大户的友人？

直到回到昌邑不久，与颇有学识的企业老总刘国田闲谈时，他为我解了迷。他说，封建时期，大户人家的园子每逢清明、中秋等一些节日必须向公众开放，允许人们自由进入赏玩，否则朝廷要治罪。

原来如此。只是到了今天，沈园天天开放了，人们却要买门票才能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