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来缘去

     
十七岁那年，燕子父亲的病日益加重，基本上每个月都要去医院住几天。看到母亲因操劳而过早苍老的脸，想到上大学的哥哥下学期的学费还毫无着落，燕子便辍学去KTV做了陪唱小姐。十七岁的她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工作比这个工作赚钱更快。
    初次见到林，是那次送父亲去医院复查。因为父亲常常去医院复查，燕子的母亲便把出租司机林的电话记了下来，每次去医院，都会给林打电话租他的车。三十岁的林是个热情的人，看上去就像邻家大哥一样，让人感到亲切。那次，因为是第一次代替母亲陪父亲复查，面对偌大的医院，燕子感到无从下手，林便一直帮燕子跑里跑外，直到父亲复查完，拿到药，整整一上午过去了。回到家，燕子邀林进门坐一坐，林却推辞走了。临走，林照例只按里程数收取了车费。望着林远去的背影，燕子的父亲说：“真是一个善良的小伙子啊，好人……”
    再后来，林又送燕子的父亲去过几次医院。他依旧那么热情的帮着忙上忙下，外人看来，还以为林是燕子的亲哥哥。望着林那因忙碌而略带汗渍的英俊的脸，听着旁人赞誉的言语，燕子心中升起一种莫明的情愫。
    自从有了这种心境，四目相对，燕子感觉自己的脸象着了火似地变得滚烫，鼻尖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心通通通狂跳不停。
    燕子开始盼着父亲去医院复查的日子，开始渴望见到那张充满关爱的脸。虽然每次和林说不上几句话，但只要看到他就足够了。在燕子听来，林说话的声音比世界上任何的音乐也要优美动听。多数的时间，燕子只是静静地听林与父亲谈话，她不敢张嘴说话，怕因紧张而走调的声音会暴露自己的心境。燕子想自己是爱上他了，只是林有妻有子，燕子只好把心藏得严严的。
    当得知燕子是在KTV上班，林生气了，燕子还是第一次看到林生气的样子，英俊的脸孔涨得通红，他霸道却又蛮横的吼：“马上辞了这份工作，有什么困难，哥帮你！”燕子乖乖的辞了工作，在林的帮助下，到一家售楼公司做了一名售楼员。彼时，燕子刚满了十八岁。
    有时下班，林会顺路去接燕子，然后送她回家。燕子很奇怪，面对顾客可以滔滔不绝、口若悬河的自己每次坐上林的车就变得异常紧张，说话也结结巴巴，言不达意。每次，燕子的手心里都攥出了汗，嘴唇被自己咬的生疼，却就是无法在林面前展示自己优雅自信的一面。在林面前，燕子觉得自己就如落入尘埃的一粒种子，燕子想，只要自己开出美丽的花朵，就能配上林了吧？可是，不管她如何努力，种子就是纹丝不动，这让她万分懊恼、沮丧。
    闲暇的空隙，燕子常常坐在写字间的窗前望着街上的出租车静静地想林，想他关爱的眼神，想他好听的声音，想他英俊的脸，甚至想他阔厚的唇印在自己唇上会是什么感觉。每每想到这里，燕子潮红的脸犹如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甜甜的笑意浮上脸颊，尽管燕子觉得自己有点不知羞耻，可她心里还是会涌起一股股甜蜜的暖流
    相思的日子是凄苦的，也是幸福的。燕子开始失眠，开始整夜整夜的想林，可一想到他是有家的人，惆怅与钻心的痛会把她包裹。但燕子又想自己也是幸运的，遇到林就是老天赐给自己的缘分啊，凄苦的日子便又有了畅想与渴盼。
    燕子会给林发一些短信，一些问候和关心的短信，林也会给燕子回信，短信的内容虽然只是简单的问候，但燕子却从里面读懂了隐藏着的千言万语，读出了刻骨铭心的意念。
    那个夏天，燕子的父亲病情突发去世了，母亲受到打击卧床不起，林以表哥的身份帮燕子料理丧事。林所做的一切，只是很普通的一些琐事，但却又是必不可少的一些事，望着林进进出出忙忙碌碌的身影，看着被安排的井井有条的家，燕子的心，犹如浸润甘露的小草，清新的味道，铺天满地。
    过度的相思让人揪心裂肺，林的影子时时占据着燕子的思维，骨子里，血液中，甚至每个生命的细胞，都充溢着对他的思念……
    在十九岁生日的那个晚上，燕子约林共进晚餐。昔日健谈的林，在燕子灼灼的目光下，竟然也会手足无措，谈话中开始出现静场，四目相对的瞬间，又如惊鸟般惶惶然移开，刻意的维护开始渐渐感到吃力，有一种物质在悄然发生着裂变，他们从彼此的眼神里读懂了彼此的期待、渴盼……
    燕子终于开成了一朵花，一朵妖娆辗转的花。那一刻，世间仿佛只剩了他们两个，万物也悄悄退隐，静静聆听他们奏出的美妙乐章……
    燕子多么渴望时间就此止步，如此，拥有的瞬间便是永恒。
    清早，林在燕子额上吻了一下，说：“宝贝，给我个机会，让我可以好好爱你”，仿佛等了几个世纪，终于等到了这句话，泪水夺眶而出……
    燕子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子，每天下了班，去市场买林爱吃的菜，回到租住的小屋做饭，做好了，便给林发个信息“老公，饭菜已毕，请回家用膳”，过不了多久，林就会回家。晚饭过后，是他们最幸福的时光，有时，林会带上燕子去跑活，有时，他们则干脆躲在家中尽情缠绵。
    被爱情浸润着的女人是快乐的，也是单纯的，燕子完全陶醉在了幸福的小日子里，她不去想也不敢去想林的家庭会如何，每天，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想林，然后林的影子会伴随着她上班，中间，她会给林发无数个信息，写上对他的思念。夜晚，准确说是前半夜，林是完全属于燕子的，只是每个后半夜，林会回自己的家。燕子对此毫无怨言，她谅解林，她也觉得自己愧对林的妻子，尽管想到林睡在妻子身边的情形会心如刀绞，但燕子不敢奢求太多。爱一个人，就要让他快乐，而不会让他为难。燕子舍不得林为难，哪怕林的一次蹙眉，燕子也会感到心疼。
    幸福的日子过了一年，林的妻子听到了风声，为了维护自己的家庭，林妻开始监督林的行踪，甚至每天的上半夜会“陪”林去跑活。如此，燕子就不能与林见面了，就连给林发个信息，因为有妻子在身边，林也无法及时回复。日子，从云端跌入了地狱，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看不到前方的路。痛楚、无奈、挣扎。。。。。。。狠狠地把燕子吞噬其中。可是燕子不会主动去找林，她怕林会为难，怕看到林痛苦的表情，她不舍得！
    半年过去了，除了按时给哥哥打去学费和偶尔的平安信息，燕子不曾见过林的面。
    终于无法控制决堤的思念，燕子装作一位熟客打电话搭乘林的车。车子在身边停下，映入眼睑的是副座上林妻的脸，燕子静静的坐上后面的位子，想起昔日自己陪林出车的时光，泪水如决堤的洪水，倾泻而出，“小姐，你怎么了？”林说着递过一张纸巾，虽然只是一句话，一个眼神，燕子却捕捉到了眼中的焦灼、痛楚，听懂了话语中的万分关切。燕子的心一震，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能让林为难？怎么能让林为自己担心呢？她擦干了眼泪，故作从容地说：“谢谢，我爱人出国了，我很想他，但是我会好好照顾自己，不会让他为我分心”。说完，燕子便让林停车，在递给林车费的时候，林说：“小姐，要保重啊！”“我会的，请放心”，燕子故作轻松的说。
    又是半年过去了，燕子完全失去了林的消息，林换了手机号码。燕子常常想，也许这只是做了一场梦，只是燕子可以肯定，就算是梦，在梦中林也是真的爱自己的。
    林是深爱着燕子的，从第一次见到燕子，林就喜欢上了那个略带羞涩的单纯的女孩，但为了家庭和责任，林只有把爱意藏在心里，默默地去关心、照顾着燕子。后来，当燕子把自己交给林的那一刻，压抑的爱如爆发的火山再也无法控制，林暗暗发誓，今生会好好去爱惜这个女孩！后来，林妻听到风声，开始监督林的行踪，怕燕子会担心，林万分着急，思念和焦虑终于让林崩溃，林对妻子坦白了一切，要求离婚，林妻以死相挟，吞了一瓶安眠药，也就是在那次，被救活的林妻竟查出了患有乳腺癌，良知与愧疚让林决定平静的陪妻子走完最后的路程。林是了解燕子的，失去他，燕子可以坚强的活下去，而妻子离开了自己，便只有死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