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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口的白发亲娘

因为与母亲分居两地,每年有限的探望,便成了母亲开心的节日。 我可以想象的到,年近七旬的母亲,在每个漫长的夜晚,细数女儿的桩桩件件,期盼着每一个母女见面的日子。不知不觉中,母亲的皱纹在一天天增多着,头发也在一夜一夜变白着。 记忆中,母亲的形象渐渐模糊,闲暇时眼前晃动的始终是现实的母亲:短短的灰白色的头发,已经松弛的不再光鲜的脸,和依旧慈祥善良的眼睛。 固定的母女见面的日子,无非是中国传统的节日。母亲要为这样的日子准备很长时间。各种面食、菜肴、糖果、点心,一应俱全。这一天终于到来了。母亲早早吃过早饭,就撇下父亲守家,一个人走到路口,站在刺骨的寒风里翘首张望,仔细辨别每一个从汽车里下来的人。可是,母亲的老花眼实在帮不了老人家多少忙。往往是女儿们先看到她,走到她的眼前了她才发现。 有一次,我一下车,又看见母亲孤独的身影。我想逗逗她老人家,就躲开她的视线,悄悄绕到她的身后,本想像小时候那样捂住她的双眼,却听到母亲在小声地抱怨:“这些孩子,说来也不快点来!看看人家的孩子,都来了。” “看谁家的闺女好,你就去认谁家的闺女当女儿啊,我又没有意见。” 我故意大声说。 母亲一扭头,看到朝思夜想的女儿,她笑了:“认就认,你当我不敢啊。” 这年暑假,女儿看望外婆回家,挺神秘地说:“妈妈,你知道吗?这次我和弟弟去姥姥家,进门时没有看到姥姥。老爷说姥姥去路口接我们了,没有办法,我和弟弟又回到路口找姥姥,看见她还站在那里呢。她不知道我们没有搭公共汽车,是坐出租车来的。如果我们不会去找她,她不知道还要站到什么时候呢。老爷骂姥姥傻,姥姥还一个劲乐。她说,外甥到家了就好,外甥到家了就好。妈妈,你告诉我,姥姥是不是真的很傻啊?” 女儿的话,让我沉思良久。 这天晚上,我失眠了。 第二天,我和几个妹妹商定,姐妹几个轮流不定期回家看望父母,日期绝不提前告诉他们,免得老母亲又痴痴站在路口苦等。 手机铃响了,号码显示是爸爸。 “老大啊,你们都好吧?”听筒里传来的却是母亲的声音,“我和你爸爸都好,不用挂念。你爸爸教我打电话呢,以后我想你们了就给你们打电话吧。” “老娘啊,你长本事了啊。”我调侃着,“等我回家给你发奖学金啊。” “娘不缺钱,你们要是不忙,就回来看看。那天我赶集,看到有卖菱角的,就买了放冰箱里了,给你留着,等你回家吃啊。这菱角啊,你小时候可喜欢了,有一回你妹妹把你的菱角吃了,你还好几天不和她说话呢。” “是吗?老娘你可真好,比我老爹好,我亲你啊。”我故意对着话筒“吧”的一声。 娘在远远的地方笑了。 “有空回来吗?”她充满期待地问。 “最近还有点忙。”我支支吾吾不想告诉娘真话,“业务太多啊,挣钱呢。” “那……你就先忙吧,挣钱要紧。别记挂家里啊,我和你爸爸都好着呢,放心啊。” 母亲把电话挂了。我听得出她的失落,眼泪“唰”一下流下来了。 晚上,我找出彭丽媛的歌《白发亲娘》,反反复复地听。 “你可是又在村口把我张望, 你可是又在窗前把我默想, 你的那一根啊老拐杖, 是否又把你带到我离云的地方。 娘啊,娘啊,白发亲娘, 儿在天涯, 你在故乡, 娘啊,娘啊,白发亲娘, 黄昏时候, 晚风已凉, 回去吧,我的娘, 回去吧,我的娘, 儿不能去为你添一件衣裳。 娘啊,娘啊,白发亲娘。 娘啊,娘啊,白发亲娘。 你可是又在梦中把我挂念, 你可是又在灯下为我牵肠, 你的那一双老花眼, 是否又把别人错看成我的模样。 娘啊,娘啊,白发亲娘, 春露秋霜, 寒来暑往, 娘啊,娘啊,白发亲娘, 朝思暮想, 泪眼迷茫, 责怪吧,我的娘, 责怪吧,我的娘, 儿想你却不能去把你探望。 娘啊,娘啊,白发亲娘, 娘啊,娘啊,白发亲娘, 白发亲娘。” 丈夫看着我:“想娘了?” 我一言不发。 “想了就回去看看吧,”丈夫拍拍我的肩膀,“明天就回去,啊?” 第二天一早,我就坐上了回家的客车。两个小时后,我站在了娘家门口。 “叮呤……”我按响了门铃。 “是谁这么早啊?”我听到母亲在屋里嘟囔。 开门的是母亲。当她看到我站在门口时,惊喜地张大了嘴巴:“是老大啊。”她转身对着屋里喊,“老头子,老大回来了,老大回来了。”回过头,母亲才顾得上把门完全拉开,“怎么不早来个电话?我好接你去啊。” “接什么啊,我又不是不知道家。”我故意瞪着母亲。娘啊,女儿的白发亲娘啊,从今以后,女儿再不会让您一个人独自站在风中的路口苦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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