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昌邑文学作品 母亲已经68岁了

母亲已经68岁了

  母亲已经68岁了 母亲属马,从出生那天就属马,一直到现在仍然属马。母亲的年龄,一直在不断改变着。所以,我记忆中的母亲年龄是模糊的,只有借助母亲仅存的照片,才可以找到母亲的不同年龄段的影子。翻看那些已经泛黄的老照片,我看到:19岁的母亲,还是个风华正茂的短发姑娘,神情平静、单纯、美丽、善良;21岁的母亲,是一个女孩(就是我)的妈妈了,瘦瘦的脸上多了些许的温柔和满足……照片记录的母亲的年龄,到此戛然而止。直到母亲50岁,当上姥姥以后,才开始有照片出现。30年的空白,在我的大脑中一直是个问号。我曾经不止一次地问母亲:“娘,你的那些照片呢?” 母亲总是平静地看着我:“那时候日子紧,光忙活吃了,哪有照相的心呢。” 我开始埋怨父亲:“老爹,你是怎么当家的啊,照相的钱都不给我娘出。” “不怨你爹,我是没有心思照相。”母亲说完,就把话题转到了别处,“晚上想吃什么啊?我去拾掇拾掇。” 我例行公事地白她一眼;“你没有心思照相倒好,弄得我们不知道自己的娘年轻时是什么样子。” 母亲轻轻叹息着:“嗨,什么人不是从小走到老的?小的时候好看,老的时候难看。可好看难看不都是一个人么?还不都是你们的娘?” 我无话可说。那天,少有空闲地看着母亲,又想起这个问题,心里快速地算着。母亲居然68岁了?我惊讶地脱口而出。母亲似乎意识到什么,叹了口气说:“是啊,我已经68了。” 忽然间,我觉得母亲很陌生。我费力地在脑中搜寻一切关于母亲的记忆,还是没有多少清晰的影象。祖母去世的早,没有老人帮母亲带孩子,母亲只好带着我们劳作。我经常想起母亲带着我到地里割草料的样子。她右手拿把镰刀,左手把绿油油的草料齐刷刷地拢起,镰刀落到草根处,齐刷刷割断,青草一把把被母亲放进袋子。我站在母亲身后,呆呆地看着母亲的劳作,一言不发。那时的我,真笨,不懂得问问母亲累不累?不懂得告诉母亲割青草时注意,千万不要把手割破,会很疼的。傍晚的阳光很灿烂地照在母亲身上,母亲在一片明亮的光线中劳作着。那时候,母亲应该是个二十四五岁的年轻媳妇。这样的场景,在母亲的日常生活中非常普遍。她用粗糙的双手一点点积累着可怜的“工分”,养活着老人和孩子。二妹读高一时,母亲学会了骑自行车。那年的冬天特别冷。冷飕飕的风呼呼地刮着,光秃秃的树木,像一个个秃顶老头儿,受不住西北风的袭击,在寒风中摇曳。一条条树枝就像一条条狂舞的皮鞭在空中抽打着。大风过后,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雪堵着窗户,地上铺的是雪,厚厚的,软软的;房上落的是雪,白皑皑的;树上盖的是雪,积雪把树枝压弯了,压折了,露出白刺刺的茬口。冰溜子像透亮的水晶小锥子,一排排倒挂在房檐上,不时“啪”地一声落到地上。母亲看看天,忧戚着自言自语:“老二的褥子薄,会冻出毛病来的,得给她送褥子去呢。” 我跑到屋外,仰头看天。不一会儿,就觉得鼻酸头疼,两脚就像两块冰。难道是太阳也怕冷?也穿了厚厚的衣服?厚衣服隔绝了热气? 母亲开始把她的自行车搬到屋外,她从柜子底下找出保存了近二十年的褥子,用绳子牢牢绑在自行车的后座上。不知是因为用力,还是因为寒冷,母亲的脸色发红,从嘴里、鼻孔里喷出来的热气,凝成了一团团白雾。 下午,我的心突然怦怦地急跳起来。我没有心思继续收听评书,而是跑到街上的十字路口,向着母亲归来的方向张望。一个黑点在远远的路上出现了,我觉得是母亲,对,一定是母亲!她走了好几个小时了,该回家了。黑点近了,更近了,不是母亲,是邻居三婶。 “三婶,你看到俺娘了吗?” “没有啊,你娘也去城里了吗?” “嗯,给妹妹送褥子呢。” “不用着急,快回来了。你先回家吧,外边冷呢。” 三婶回家了。太阳已经收起它淡淡的光,好像也怕冷似的,躲进了像棉絮一样的云层。天就要黑了。 远处又出现几个黑点。这些人里面一定有娘吧?我高兴起来。黑点近了,有西邻二爷爷,还是没有娘。 “二爷爷,我娘也去城里了,你没有看到我娘吗?” 二爷爷扶着自行车问:“你爹呢?” “在学校。” “哦,那你回家吧,你娘在城里有点事,今天回不来了,我得告诉你爹去。” 原来,娘在回家的路上,被一辆拉土的拖拉机撞伤住院了。苍天保佑,娘只是轻伤,在医院小住几日就病愈出院了。我在娘的病历卡上看到了娘的年龄。这一年,娘正好40岁。母亲43岁那年秋天,父亲按照国家政策规定,把我们全家办理了农转非。母亲告别了自己耕耘了几十年的土地,我和妹妹也工作远离了家乡。崭新的环境,促使要强的我们在单位勤奋学习、努力工作,差不多一个月才回家一次。每次回家,母亲总要提前几天赶集,买好多菜回家,还把保留很多日子的点心拿出来给我们吃。我们最喜欢吃母亲做的炸茄盒了,外焦里嫩,用母亲擀的纸一样薄的面饼卷起来,咬一口满嘴流油,真是享受。那时候,父亲还在教书育人,我的另外的妹妹读书住校,母亲在那段日子开始了期盼。劳动惯了的母亲,离开土地,守着空荡荡的房子,期盼着丈夫和女儿们的定期回家,度日如年。原本开朗乐观的母亲渐渐变得像一个怨妇,在我们回家时唠唠叨叨、哭哭啼啼,还总说“你们现在长大了,翅膀硬了,不用娘了”,弄得我和妹妹的心情也不好。不知不觉地,我们不愿意回家了,在感情上疏远了母亲。理解母亲,是我做了母亲、母亲成了外婆以后。看着怀中小小的生命,吻着那些娇娇的透明的手指,嗅着骚臭的奶香味,我仿佛看到自己躺在母亲温暖的怀里,吮吸着母亲甘甜的乳汁……我忽然觉得二十多岁了还惹母亲生气,让母亲伤心,自己的任性是多么可恶。 “娘,我现在才知道您是多么不容易。”我流着眼泪拥抱母亲,“今后我再不惹您生气了。” “快别哭,月子里哭是要伤眼睛的!”母亲慌手慌脚地给我擦眼泪,“闺女长大了,闺女长大了啊。” “我才不愿意长大呢。” “古语说得好啊,养儿不知娘的苦,养女来报娘的恩。”母亲爱惜地拍拍我的头,“看来,娘是老来有靠呢。” 那一年,母亲刚好50岁。时间飞快地过去,转眼间我都快50岁了,面对68岁的母亲,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晚上,母亲坐在沙发上愣神。她嫌灯光刺眼,让我把灯关了。我坐在母亲的对面,借助对面的灯光,仍能看见她有些孤独的身影。黑暗中,母亲在自言自语:“还没有觉出什么呢,怎么就68了呢?” “怎么还没有觉出什么啊,你的外甥都上大学了,我也快50岁了,难道老天爷给您开了后门,只让我们长岁数,不给您长?”“说来也是呢。”母亲笑了,“你都这么大了,我能不老吗?”“看看,跑题了啊。”我故意训斥母亲,“我们大了,您可不能老。要不,等我68岁过生日时,谁给我炸茄盒吃?” “这孩子,又逗老娘开心。”母亲嗔怪着我,“那要等多少年啊,还能有我吗?” “一眨眼的功夫。”我大声武气,“到那时您才80多岁,和那些百岁寿星比,您还是小青年呢!您得好好活,活到100岁,国家还给您发工资呢。” “真有这事?”母亲来了精神。她老人家一生劳作,却没有固定收入,特别羡慕那些“吃公家饭”有工资的人,“那我可得好好的活着。真活到100岁了,我就不用跟你爹要钱花了。” “说话算数!”我立马跳起来,伸出右手小指,“拉钩!” 母亲也伸出了右手小指,娘儿俩小手指紧紧勾在一起:“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关于作者: 昌邑之窗

小城昌邑,欢迎来做客

热门文章

© 2022 昌邑之窗 (海外版) All Rights Reserved | 关于鄑邑文摘 | 站点地图 | 声明:原站关闭后,由海外游子搜索历史数据复开,不提供交互,仅作备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