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邑之窗 一束花的孝心 近几年，我把自己对母亲的爱寄托在了手机上。工作之余，我常常会拿起手机，拨通那个熟悉的号码，轻轻一按。铃声响起不久，我就会听到这一辈子都百听不厌的声音。不管是父亲，还是母亲，他们都习惯报喜不报忧，我在电话里听到的永远是“我们身体很好啊,不要挂念”之类的话。为了让老人放心，我也会只把高兴的事情说给父母听。比如我涨工资了，丈夫的企业发展了，儿子谈女朋友了，女儿在大学学习成绩很好，等等，等等。当我说到这些的时候，漫延的愉悦之情会透过辽阔的空间，传递给远在外地的父亲母亲。我开心的笑声，也常常感染电话那头的父亲和母亲，他们往往也会忍俊不禁。我还把我对父亲和母亲的孝心寄托在红色的人民币上。我的父亲是一个普通的小学校长，母亲是一个普通的家庭妇女，他们依靠父亲不高的退休金生活。两人都患有高血压和冠心病等慢性老年性疾病。父亲的退休金除了吃饭就是吃药，生活不是很宽裕。加上老人还要处理一些人情往来，花钱上就非常节约。不舍得买衣服，也不舍得买牛奶之类的营养品，连父亲一生喜欢的茶叶也不买价钱高的。有一次回家，正碰见母亲和父亲赌气。我当“法官”审理后发现，原因太简单，简直称不上是引起母亲赌气的理由。原来，母亲跟着父亲去商场，看见一件自己喜欢的外套。这种款式的外套，母亲的几个女伴都有。母亲希望父亲给自己买一件穿。谁知道父亲却说：“那衣服不好看，你穿上不合适！” “我穿上试试你再说好看不好看。”那天，一向对父亲百依百顺的母亲，顾不得看父亲的脸色，只看着手中的衣服爱不释手。 “我说不好看就不好看！”父亲不耐烦了，甩手撇下母亲离开了柜台。母亲站在柜台前还在抚摸着自己的心爱之物时，父亲已经打的回家了。母亲埋怨父亲不通人情，连件新衣服不给自己买，就向父亲发牢骚。父亲也有自己的理由：“闺女年年给你买衣服，你的衣服柜子里都放不下了，还嫌少？” “闺女买的衣服，能和我自己买的衣服一样吗？”母亲满腹委屈，“我给你洗衣服做饭，伺候你，还连件衣服也挣不出来吗？” “你做饭也不是我一个人吃，你也吃。”父亲故意不讲理，“你洗衣服用的是洗衣机……” 父亲的话还没有说完，母亲火了：“你就是疼钱！我不做饭了，也不吃饭了！” “不做就不做，我上街吃饭去。”父亲看看怒火冲天的母亲，背着手出门，优哉游哉吃饭去了，留下母亲一个人在家气呼呼地煮面条。就这样，老两口就结下“梁子”了。 “你爸爸就是心疼钱，不愿意给我花钱。你说说，我都这么大年纪了，闺女都这么大了，他还这样对待我！”说起来母亲还是满腹怨气。 “快诉诉苦吧。”父亲在一边慢条斯理。“又不找婆家了，还那样计较衣服，说出来不怕闺女笑话。想不通，我是想不通。” 我哑然失笑。我对二人各打五十大板，然后让他们握手言和。晚饭后，二妹来串门，我对她说起这件事，二妹也忍不住呵呵大笑。笑完了她说：“哎呀老爹啊，你也太抠了，怨不得我老娘罢工。老娘啊，你也太爱较真了，一件衣服谁买的不能穿啊？明天我带你去商场，咱就把那件衣服买回来！” 回家后，我把父母因为一件衣服赌气的故事讲给丈夫听。丈夫听完，很久没有说话。他看着我：“你回家不给咱娘钱吗？” 我点点头，奇怪他怎么突然问起这些来。 “咱娘不像咱爹有退休金，手里没有零花钱，连点心爱的东西都不能买。她赌气，是因为心里憋得慌啊。” “我给咱娘钱，她不要啊。”我为自己辩解，“她说我爹有退休金，够用的。” “娘那是怕给咱添麻烦呢。如果她手里有钱，还用咱爹给她买衣服吗？她自己就买了，还有什么理由赌气？”丈夫白我一眼，“亏你们还是母女，连的什么心啊？” 我羞愧难当。再回家时，我便不再大包小包买一些自己以为父母喜欢的东西，而只是带点简单的食品。 “老大不乱花钱了，会过日子了啊。”母亲开心地说，“就得这样啊，花钱不能大手大脚的。” 我一边答应着一边把母亲拉到父亲跟前，然后变戏法一样掏出钞票：“老娘啊，闺女以后会很忙的，不能给你买东西了，给你钱，你自己去买，看中什么东西，就买什么东西，不用跟老爹生气了，好吗？” 母亲手足无措。她看看父亲，再看看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把钞票塞到母亲手里，对父亲眨眨眼：“别嫉妒啊，老爹。” 父亲看着母亲；“闺女给你的，咱没有份！眼馋啊！” 母亲气哼哼看父亲一眼：“闺女给娘的，我拿了！省的跟你老东西要钱生气！” “那是你爱生气。”父亲慢悠悠扔下一句话，进屋研究他的彩票去了。我看看紧闭的房门：“娘，这钱是你的，你可得去花啊，别攒着啊。趁你现在还能走得动，就去买一些喜欢的东西，啊？” “我不缺钱花呢。”母亲说着，小心把钞票塞到口袋里，轻轻捏捏，检查是不是放得稳妥。从母亲闪烁的泪光里，我读出母亲需要的亲情。一晃几年过去了。一天闲逛，看到街上不少学生模样的少男少女，手中捧着大束的康乃馨，一脸阳光地走着。十字路口的花店似乎红火了起来，鲜花摆到了街边，不时有三三俩俩的人进出花店。今天是什么日子？正恍惚着，手机响了：“亲爱的老妈，母亲节快乐！” 电话是女儿打来的。原来今天是母亲节啊。关掉手机，我沉浸在女儿的祝福里。“妈妈一定喜欢我送的这束鲜花！”有人撞了我一下走过去了。那是个懵懂中的少年，他着急赶路，连道歉的话都忘了说。我想起了远在一百里外的母亲。我拨通了母亲的电话：“娘啊，今天是母亲节，祝您母亲节快乐！” “母亲节啊？快乐，快乐！你也快乐！”母亲的欢喜溢于言表。我走进花店：“老板，给我来一大束康乃馨！” 花店老板把一束盛开的康乃馨递给我：“祝福你的老母亲！你真是个有福之人啊。” 我点头称谢，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去车站！” 母亲给我开门时，我将大束的花挡在面前，压着声音说：“母亲节快乐”！透过鲜花我看到母亲惊讶的脸。当她的目光落到我的脸上时，惊喜的表情像花儿一样绽放了。我拥母亲进了屋。母亲一边找花瓶，一边唠叨着说：“什么节不节的啊，买这么贵的花，多费钱呀，还不如买两斤鸡蛋吃呢。”我笑着说：“行啊，下次鲜花和鸡蛋我一块买，咱一手鲜花一手鸡蛋精神物质两手抓！” 妈轻轻拍我一下：“娘是说不过你啊。” 母亲兴奋得像孩子般忙碌着，将花很仔细地插入瓶中左看右看，爱不释手。我发现母亲已经满头白发，皱纹又多了许多。看着沉浸在幸福中的母亲，我的心被狠狠地揪了一下。“妈妈一定喜欢我送的这束鲜花”！这是撞我的男孩说的，也是我此时深深感受到的。人快到中年有许多事情要做，忙于事业、忙于家庭却很少与母亲交流。现在，母亲老了，她需要女儿来陪陪她，陪她一起回忆过去，回忆女儿小时候的故事，只有和女儿在一起，母亲才显得开心和幸福。晚上，我和父母坐在一起吃饭。饭是我做的。我做了父母最爱吃的饭菜。父亲说：“女儿做的鱼，味道要赶上我做的了。” 母亲说：“我闺女做的鱼可比你做的好吃着呢。” 我的眼睛热热的：“哄我多干活，是吗？那我以后就常回家做给你们吃。啊？” “那敢情好！”母亲刚说完，眉头就皱了起来，“你那么忙，怎么有时间啊？还是先忙自己的事情吧。我和你爹，怎么吃都行。” 我转过身，假装咳嗽离开饭桌，躲进厨房，任眼泪不争气地往外流，往外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