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邑之窗 某君昆仲，今隐其名，皆余昔日在麻省理工学院读博时良友；分隔多年，消息渐阙。日前偶回乡投资建一高科技企业，受到当地政府官员盛情款待。巧遇昆仲之一，言病者其弟也。病已早愈，偕二奶及小蜜赴马尔代夫度假去也。因大笑，出示日记二册，谓可见当日病状，不妨献诸旧友。持归阅一过，知所患盖“股票狂”之类。语颇错杂无伦次，又多荒唐之言；亦不著月日，惟墨色字体不一，知非一时所书。间亦有略具联络者，今撮录一篇，以呈北京大学医学院研究，估计因此写出之论文，可发表于美国《SILISIKAO》杂志，获得NOBEL奖金也未可知。记中语误，一字不易；惟人名虽皆名人，早为世间所知，无关大体，照实写出。至于书名，则本人愈后所题，不复改也。二0一 0年八月十四日识。
一
今天晚上，很好的月光。
我不见他，已是三十多年；今天见了，精神分外爽快。才知道以前的三十多年，全是发昏；然而须十分小心。不然，那撒切尔夫人家的德意志纯毛狮子狗(10年前价值30万英镑，现在却只有300元人民币了)，何以看我两眼呢？
我怕得有理。
二
今天全没月光，我知道不妙。早上小心出门，布什的眼色便怪：似乎怕我，似乎想害我。还有七八个人，交头接耳的议论我，张着嘴，对我笑了一笑；我便从头直冷到脚根，晓得他们布置，都已妥当了。
我可不怕，仍旧走我的路。前面一伙小孩子，也在那里议论我；眼色也同布什一样，脸色也铁青。我想我同小孩子有什么仇，他也这样。忍不住大声说，“你告诉我！”他们可就跑了。
我想：我同布什有什么仇，同路上的人又有什么仇；只有廿年以前，把联合国的办公大楼重新修建了一下，老布什先生很不高兴。老布什以为自己是美利坚合众国的总统，就可以任意拖欠联合国的会费，见我出钱，自然非常郁闷，于是约定世界上的人，同我作冤对。但是小孩子呢？那时候，他们还没有出世，何以今天也睁着怪眼睛，似乎怕我，似乎想害我。这真教我怕，教我纳罕而且伤心。
我明白了。这是他们娘老子教的！因为老布什的儿子小布什也成了总统！
三
晚上总是睡不着。凡事须得研究，才会明白。
他们——也有给股市套牢的，也有血本无归的，也有焦头烂额的，他们那时候的脸色，全没有昨天这么怕，也没有这么凶。
最奇怪的是昨天街上的那个女人，据说是电影明星波斯*小姬，在打他儿子，嘴里说道，“老子呀！我要咬你几口才出气！”她眼睛却看着我。我知道中国的二流电影明星都在炒股，本想把很容易就赚来的银子很轻易地翻上100倍，却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大都血本无归，于是出场费就狠命翻番——反正有些傻瓜粉丝捧场，即使一辈子不结婚也想跟明星睡一觉的大有人在！我出了一惊，遮掩不住；那青面獠牙的一伙人，便都哄笑起来。我的保镖赶上前，硬把我拖回家中了。
拖我回家，家里的人都装作不认识我；他们的脸色，也全同别人一样。进了书房，便反扣上门，宛然是关了一只鸡鸭。这一件事，越教我猜不出底细。
前几天，微软的比尔*盖茨来拜访，对我大哥说，现在的股市很动荡，完全是庄家在作怪。我插了一句嘴，“股神巴菲特曾经说过，千万别预测股市，绝对没有人可以预测得准确。我这几十年在股市呼风唤雨，也不过赚了几百亿美元，……”盖茨和大哥便都看我几眼。今天才晓得他们的眼光，全同布什之流一模一样。
想起来，我从顶上直冷到脚跟。股市从来就是喝血的地方，我如此光明磊落，他们就未必不会喝我的血。
你看那女人“咬你几口”的话，和一伙青面獠牙人的笑，明明是暗号。我看出他话中全是毒，笑中全是刀。他们的牙齿，全是白厉厉的排着，这就是喝血的家伙。
照我自己想，股市也需要经营，也需要安分守己，应该按照规矩出牌，哪里想到庄家的厉害，他们竟然诬陷我“翻天妙手，与众不同”！我那里猜得到他们的心思，究竟怎样；况且是要喝血的时候。
凡事总须研究，才会明白。股市经常喝血，我也还记得，可是不甚清楚。我翻开历史一查，这历史没有年代，歪歪斜斜地每页上都写着“活跃经济”几个字。我横竖睡不着，仔细看了半夜，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两个字是“喝血”！
书上写着这许多字，庄家说了这许多话，却都笑吟吟的睁着怪眼看我。
我也是人，他们想要喝我的血了！
四
早上，我在电脑前静坐了一会儿。九点半一开盘，我就察觉有问题。
明显高开！现在的股市，已经是疯狂的地方，全国进入股市的人已经1亿多人。你要他说什么是双K线、四K线、32K线，他不懂；你要他讲高抛低吸，他比谁的眼珠子瞪得都大！
我按兵不动，研究他们如何摆布我；知道他们一定不肯放松。果然！庄家引了一个幌子，慢慢把点数拉起来；他满眼凶光，怕我看出，只是低头向着地，从眼镜横边暗暗看我。其实我岂不知道这幌子是刽子手扮的！
散户已经疯狂，纷纷跟进，哈！简直是猪猡，没有狗脑子！只是不要乱想，静静的养！养肥了，他们是自然可以杀来喝血！
但是我的勇气已经直冲霄汉，他们便越想喝我的血，我越是不上当！
五
这几天股市已经疯狂。国家三令五申，不允许贷款炒股，又出重拳，打击了几个机构的暗箱操作。但是有什么用呢？全国人民已经陷入混乱状态，满脑子里是一个字：钱！
六
黑漆漆的，不知是日是夜。撒切尔夫人家的狗又叫起来了。
狮子似的凶心，兔子的怯弱，狐狸的狡猾，……
七
我晓得他们的方法，直接杀了股民吸血，是不肯的，而且也不敢，怕有祸祟。所以他们大家连络，布满了罗网，逼股民自戕。
于是，组合拳出手了，分明是国家利用庄家！银行加利息是正常公布的，但是棉花落进井里——没有半点动静，把印花税从0.3%利用晚上的时间突然调高到0.5%，却是在人群放了一颗原子弹，股市立刻自由落体，从上证指数6124点的高位，迅速崩到了1664点的低位!
惨了，傻子们!哭的眼睛象个大熊猫，又能怎么样呢?
八
其实这种道理，到了现在，他们也该早已懂得，……
忽然来了一个人；年纪不过二十左右，相貌是不很看得清楚，满面笑容，对了我点头，他的笑也不像真笑。我便问他，“股市喝人血的事，对么？”他仍然笑着说，“不是荒年，怎么会喝人血。”我立刻就晓得，他也是一伙，喜欢喝血的；便自勇气百倍，偏要问他。
“对么？”
“这等事问他什么。你真会……说笑话。……今天天气很好。”
天气是好，月色也很亮了。可是我要问你，“对么？”
他不以为然了。含含糊糊的答道，“不……”
“不对？他们何以竟喝？！”
“没有的事……”
“没有的事？股市现吃；还有书上都写着，通红斩新！”
他便变了脸，铁一般青。睁着眼说，“有许有的，这是从来如此……”
“从来如此，便对么？”
“我不同你讲这些道理；总之你不该说，你说便是你错！”
我直跳起来，张开眼，这人便不见了。全身出了一大片汗。他的年纪，比布什小了许多，居然也是一伙；这一定是他娘老子先教的。还怕已经教给他儿子了；所以连小孩子，也都恶狠狠的看我。
九
自己想喝人血，又怕被别人喝了，都用着疑心极深的眼光，面面相觑。……
去了这心思，放心做事走路吃饭睡觉，何等舒服。这只是一条门槛，一个关头。他们可是父子兄弟夫妇朋友师生仇敌和各不相识的人，都结成一伙，互相劝勉，互相牵掣，死也不肯跨过这一步。
十
想喝我的血?哪里这样简单?在蹦盘前3天，我已经干净出局!嘿嘿，看不透股市，我轻易来逗你玩?混迹股市这些年，财富从几十万滚到几十亿，岂是浪得虚名?
十一
太阳也不出，门也不开，日日是两顿饭。
我捏起筷子，便想起散户被喝血的事情!现在想起来，实在还教人伤心，这真是奇极的事！
十二
不能想了。
股市从诞生以来，就是喝血的地方，那些什么指数，不就是引诱良家妇女卖淫的招牌吗？今天才明白，我也在其中混了多年。我未必无意之中，不喝了其他人的血？
有了喝血履历的我，当初虽然不知道，现在明白，难见真的人！
要咬她的儿子喝血的电影明星波斯*小姬已经自杀了，据说在股市的大风大浪中翻船，不但多年的积蓄荡然无存，连自己的三栋别墅都做抵押贷了银行的款，也都彻底沉底。她已经老了，即使活下去，也没有导演肯上她的床，不自杀又能怎么样呢？
十三
没有喝过血的人，或者还有？
我却突然醒悟：我也是吸血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