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昌邑文化 昌邑“五大功”史料之二十一——李福泽将军回忆姜泊筹枪经过及“门子里”武装的覆灭

昌邑“五大功”史料之二十一——李福泽将军回忆姜泊筹枪经过及“门子里”武装的覆灭

(一)
抗日战争爆发之后,中共山东省委于1937年10月在博山成立了鲁东工作委员会,下辖昌邑、寿光、广饶、博兴、益都、淄川、博山、临淄等10余县,工委书记为季方华。鲁东工委按照省委“分区发动武装起义,建立抗日队伍”的工作部署,决定在敌人力量比较薄弱的寿北、昌北和潍北地区发动武装起义,组建八路军鲁东游击队,起义部队番号为“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鲁东游击队第七支队”。
1937年9月,李福泽赴延安陕北公学学习,11月,奉命从延安返回昌邑与县委书记张智忠取得联系,共同组织抗日武装。1938年2月5日,在鲁东工委书记季方华组织领导下,七支队在潍县蔡家栏子和昌邑瓦城同时举起抗日大旗。
2月下旬,季方华、李福泽、薛绍庚、陆升训、姜振铎等同志带领留守昌邑的七支队60余名战士进驻柳疃街,与杨新元土杂部队进行谈判,决定共同收缴姜泊“五大功”家族的武装。当时,“五大功”家族共拥有长短支枪一百余条,不少枪支还是从德国、土耳其等国购进的,十分先进。双方协定,取胜后,所获枪支弹药两家平分。
“五大功”武装首领是宏裕号的姜仲廉。仲廉,本名亦泉,又字宗廉,生于1903年,北平国民大学毕业,祖父就是宏裕号的创始人、清末乡饮大宾姜其璐。伪满时期,姜仲廉任“五大功”东北功成银行常务董事、沈阳汽水厂厂长。
七支队张智忠、李福泽两位领导在姜泊村姜振铎的引荐下,开始与回到老家的姜仲廉展开谈判。但双方相持数日未果,七支队还牺牲了两名新战士。领导决定趁黑夜用火攻,但因天降大雨,屋上的麦秸草很难点燃。姜仲廉勾结国民党与敌伪拟袭击我们,在此情况下,部队不得不撤出对“门子里”的包围,转移至肖家营村休整。
亲自参加与姜仲廉谈判的七支队参谋长李福泽将军于1982年撰写的回忆录《八路军游击队第七支队成立情况》中,曾简要提到了他到姜泊筹枪的经历。1995年8月,北京新时代出版社出版了他(化名齐戈)的回忆录《转战沂蒙的老一团——为纪念抗日战争胜利五十周年》,对筹枪事件的前后经过有过详尽的记述,现摘录如下。
一九三七年十二月,树枝上的叶子完全凋落,只剩下一片片枯枝在寒风中抖动。赤裸裸的大地上,只是薄薄地洒了一层雪花,冷风卷着像绒毛似的雪花经田野里滚到路边,又滚进了沟沟渠渠,荒野里一片寂静。季方华一路顶着冷风,急急地走进了东冢镇,敲开了张智忠家的门,门一开,季方华就急忙迈进屋里,搓着双手说:“真冷!”
参加县委碰头会的人都到齐了。张智忠、董振才、李福泽、陆升勋,还有姜振铎。张智忠向季方华介绍了姜振铎:“这是刚从北平回来的姜振铎同志,是姜家泊人,原来是北京师范大学历史系的学生。”季方华高兴地说:“你回来得正好,‘脱下长衫,到游击队去!’这是中央北方局的号召。目前,县里党组织的力量比较薄弱,前一个时期,由于国民党顽固派的残酷镇压和党内‘左倾’冒险主义的影响,使我们的党组织遭到很大损失。从去年以来,有一些恢复和发展,但对于我们面临的任务来说,力量还是薄弱的,希望你及早投入工作。”

李福泽开国少将(1914.1—1996.12.24)
接着,对在昌邑建立和发展抗日武装进行了分析研究。一致认为,瓦城的条件比较好,瓦城是昌北的重镇,靠近潍北,便于和潍北共同行动,工作基础比较成熟,流散在民间的枪支比较多,已经组织了三十多人枪,同时,还收容了韩复榘部队一个完整的班,班长就是北白塔村的陈龙飞。眼下看人枪齐全,以这个班为基础,可以发展成七八十人的中队,让陈龙飞任中队长,再派翟瑞符去任指导员,这样就可以与马渠、逢翟联系起来。一旦昌邑县城失守,瓦城便可以成为理想的活动基地。
季方华说:“那好嘛!”
姜振铎接着谈了他从北平回来后的情况。他说,姜家泊是昌北有影响的大村,有长短枪七八十支,完全控制在姜仲廉手里。姜仲廉是姜家泊“五大功”的头面人物,他家原来在吉林榆树县开钱庄,后来将钱庄搬到长春,改名“功成玉”银号,发了大财,村里人因其老兄弟五个,所以称其家族为“五大功”。他原在北平国民大学读书,与张智忠和李福泽的大哥是同学,毕业后回到姜家泊。但这个人很顽固,他早在北平读书时就参加了国民党。
季方华问:“有没有别的办法,唤取他共同抗日呢?”
姜振铎说:“我考虑是不是请张智忠和李福泽去和他谈谈,做做工作,他和张智忠是同学,和李福泽家里也有点亲戚关系……”
季方华同意,便对张智忠、李福泽说:“你们俩可先找他谈谈,能动员他共同抗日那很好嘛,有枪又有钱。动员不成劝他保持中立,说服他把枪献出来。”最后,季方华说:“短短一个月,你们做了不少工作,有了一定基础,明天一早我就回潍北,那里急于起义,你们这里也要加紧。今年五月,毛泽东同志就指出:中国正迫近着判定自己存亡的关头,中国的救亡抗战,必须用跑步的速度去准备。现在形势的发展使武装起义迫在眉睫了,一切起义准备工作要在这个月底完成,等李福泽等准备好以后,就到潍北那个洋药房找牟龙高,找到牟龙高就能找到我,还可以到小官庄找耿锡章,他是潍北的负责人。”
季方华把一切安排妥当,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就风尘仆仆地返回潍北。张智忠送走季方华,就叫姜振铎去找姜仲廉先通通气,就说是老同学找他叙叙旧,顺便一起共商昌邑县的抗日大计。
十二月中旬,姜振铎送来消息说,姜仲廉同意一起谈谈,但只限张智忠、李福泽两个人,不能带武装人员进姜家泊。张智忠说:“真是老谋深算,其实他正盼着我们去,好摸摸我们的底。”
深谋远虑的姜仲廉确实想从张智忠那里摸摸共产党的底,他坐在太师椅上双目紧闭凝思对策,听外面传进话来说姜振铎领着张智忠、李福泽已经进了大门,忙说:“快请!”说着就迎了出去,装出亲近的样子一拱手,说:“哎呀!两位老弟,真是久违了!”
四个人在客厅刚一落座,姜仲廉便假殷勤地说:“智忠弟,咱们在北平是先后同学,俗话说,同窗好友,情同手足嘛!福泽弟就不是外人了,我和你大哥福源兄不仅是同学,我们两家还是世交,又是亲戚。今天二位大驾亲临寒舍,不知有何赐教?”
张智忠直截了当地说:“我们不仅是同学,又是邻村,应该无话不说。现在县长刘毓章跑了,警察局长李茂桢出来当了县长,他们光知道搜刮钱财,毫无抗日之意,早晚也要跑,咱县的形势非常紧张,想问问学长有什么打算?”
姜仲廉并不着急,慢条斯理地说:“我从北平回家,一心只理家务,从不过问世事。我在北平参加过国民党,你是知道的,那只不过是想找个门路,毕业后好找工作。后来我明白过来,当了国民党员也不一定给你安排差事,于是我干脆回家赋闲。你知道,我参加国民党后从未参加任何活动,我现在对世事是不闻不问,只知守村保家,别无他虑。”
张智忠耐心地和他周旋,说:“你的想法也有道理,但是在眼前急转直下的形势下,就不现实了,如何守住土、保住家,就值得去深思。在日寇大举入侵的形势下,哪里还有‘世外桃源’?县城失守已是指日可待,国都亡了,哪里还有家?我们都受过高等教育,你也学过历史,试看近百年中国的历史,不正是令国人痛心的苦难史吗?目前,日本对中国的侵略,就是要把中国变成它们的殖民地。是当亡国奴,还是奋起反抗,这两条路何去何从,已经到了当机立断的时候了。国共两党打了十几年内战,但是在国家存亡的关头,终于放弃前嫌,一致对外,这就是以大局为重。红军改编成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为什么?一致对外,共同对敌嘛!我们是同窗,又是乡亲,不得不把话说明白了,你说是不是?”
姜仲廉耐不住性了,说:“具体地说,你们叫我干什么吧?”
李福泽是个急脾气的人,把话接过来,说:“眼前摆着两条路:一条是组织游击队,跟我们一起干,打日本鬼子!”
姜仲廉眨了眨眼,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我听说你从延安回到昌邑,就是为拉队伍打游击?”
李福泽直率地说:“对!我们虽说不是近亲,但还是有点亲戚关系,我大哥也是你同学,无论站在哪个方面,我们应当携手合作,共同抗日。你知道,我家的家业并不比你家的小,我决定把它全部献出来。”
姜仲廉摇摇头,故意装出为难的样子:“打游击我不行,我这身体经受不住,再说……”
李福泽说:“那你把枪支弹药献出来,当个开明士绅也好嘛!如果你不放心可以交给姜振铎,由他出面组织。”
姜仲廉默不作声,但他心里却在暗暗地盘算着……
李福泽继续说下去:“第二条路,是投降日本鬼子,当汉奸,做顺民。为了那几十亩地值得吗?那不是变成了历史罪人?不仅自己身败名裂,也把姜家泊的本族本亲都推到罪恶深渊里去了。我只问你一句:八路军过来了,你是不是想抵抗?”
姜仲廉被问得张嘴结舌,猜不透李福泽的意思,只是喃喃地说:“我打不了,我现在只是保家。”
李福泽接着问:“那日本鬼子进了城派兵来,你是打,还是投降?”
姜仲廉又是默不作声,避而不答。
李福泽继续说下去:“第三条路是没有的。在大敌当前,民族、国家的存亡关头,每个人都要作出自己的历史抉择,历史上的名将岳飞、文天祥,被后世所敬仰,而秦桧一类卖国贼则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任后人唾骂。大汉奸、满清状元郑孝胥,尽管一字千金却无人买;河北的殷汝耕,是国民党的元老,当了汉奸还不是遭到万人指骂?这就是历史!值得深思啊!你的地位不同,你们姜家几代人是资本家兼地主,你是姜家的头面人物,姜家的子弟在北平中学读书的,都是我的同学,我知道他们大都是热血青年,你不能不为他们的前途着想,不能带着他们走向历史的反面。为人在世,是流芳百世,还是遗臭万年,应该下决心了!”
任你千言万语,姜仲廉依然顽固不化,总想搪塞过去:“我想过了,可是,我把枪交出去,土匪来了怎么办?”
李福泽尽管脾气急,但还是耐住性子对他说:“可以给你留下几支枪,小股的来了你守住炮楼就可抵抗几天,大股的勾结了汉奸来了你也守不住,只要参加抗日,八路军游击队可以保护你嘛!你的土地谁也搬不走。”
姜仲廉不想再谈下去,最后推诿地说:“你们说的有道理,容我几天时间,和家人们从长计议一下。”
张智忠、李福泽知道这是他的遁词,只好说:“好吧,你从容地考虑一下。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们坚信,经过长期抗战,一定会把日寇赶出中国去,一扫近百年的国耻!今天有些言辞可能有不当之处,请原谅。”
出来以后张智忠认为,不采取军事行动是攻不破这个顽固堡垒的,他要姜振铎多做长工们的工作,并要特别注意他和厉文礼的来往。
日寇侵占昌邑县城后,接着就对柳疃镇作了几次试探性扫荡,想在这里修炮楼、安据点。于是,断了柞丝的来源,堵塞了丝绸的销路,户户拆机,人人逃难。区长陈恒章潜逃,区公所解体,训练班班长杨新元趁机招兵买马,用训练班的武器装备,拉起了一支队伍。
1938年3月2日,季方华、王培汉、李福泽率部队进驻柳疃后,通过谈判与杨新元达成联合攻打姜家泊村反动地主姜仲廉、收缴其枪支的协议。姜振铎跑来说,他原来已联络好姜家的一些青年携枪来参加游击队,不慎被姜仲廉发现,向他们宣布:“如果发现谁私通游击队,就要谁的命!”看来,姜仲廉已下决心投靠日本人,与咱们为敌到底了!
3月4日晚即布置强攻,由陆升勋率二中队几个队员抬着梯子、扛着门板悄悄地靠近姜家泊的围子墙埋伏起来。只见围子墙大门紧闭,炮楼上挂着盏马灯在冷风中摇曳着。不多时,支队长王培汉见突击队已进入指定位置,一声令下,突击队员开始架梯登墙,战斗打响了。早有准备的姜家武装居高临下,用密集的火力还击,突击队的进攻受阻。只是打灭了那盏摇曳的马灯,并牺牲了两名战士。趁黑夜又组织起第二次进攻,这时才发现,杨新元的队伍竟然一枪未发,早已撤离,只剩下突击队孤军作战,因而遭到姜家武装更猛烈的反击。派人去找杨新元,四处不见他的踪影。这时,姜振锋跑来报告,说姜仲廉已派人进城去联络日伪军支援。季方华、王培汉、李福泽、张智忠研究决定,放弃围攻,撤到肖家营休整,准备再战。
……
李福泽感慨万千:看来有了人,有了枪,并不等于有了自己的军队,部队如何带,如何作战,如何训练,还缺乏经验。打姜家泊本来可以取胜,把围墙挖个洞不就进去了吗?结果白白牺牲了两个同志。在肖家营,王绍洛已送来情报说,鬼子出城向北来了,部队已决定转移,却又要开会,又要休息一下再走,结果打了一个不应打的仗,真是一将难求呀!
1938年8月上旬,董从书、董京颐根据县委书记张智忠的指示。打入驻姜泊的土顽胡鹤亭部二中队一、二分队,利用同乡关系动员分队长董京平和冯丕志率部加入七八支队。二人利用七八支队经过姜泊西去清河地区之际,率领所属61人,并携带59支长短枪在姜泊村举行起义,编入了李福泽所属的一个直属连,仅留少部分战士留守本地,继续开展抗日游击活动。
(二)
1938年3月1日,国民党“山东抗日救国义勇军鲁东第一支队”司令张景月从寿光窜到姜泊村,逼迫姜仲廉交出了“五大功”的一百多条长短枪,委任姜仲廉为一支队三梯队梯队长(上校衔),并为他取名姜仰之;并将“五大功”武装整编为三梯队第一大队,大队长为功盛号的姜亦堃。
不久,张景月收编了四区胡鹤亭部300余人编为二大队,五区马文参部编为三大队,三梯队达到一千余人,队部就设在姜泊村。为了控制这股武装力量,他委派亲信马玉成担任梯队副(后为张如农)。三梯队下设八大处:参谋处主任傅管英,军需处主任杨守庭,副官处主任董明修,侦训处主任孙淑之,侦探处主任宋洪涛,书记处主任朱少文,军医处主任姜亦和等。
农历七月间,张景月直属十一大队大队长杨新元想夺姜仲廉的权,姜仲廉跑到了寿光去躲避风险。为了给姜仲廉撑腰,张景月一怒之下缴了杨新元的枪,并当场打死了抗拒缴枪的杨的参谋姜观五。他想让姜仲廉当骑兵营营长,被姜婉拒。其实,姜仲廉历来胆小怕事,被张景月的鲁莽举动吓破了胆,下决心脱离队伍,洗手不干,只身去了上海经营起了他的家族产业。
姜仲廉走后,一大队全部枪支归于张景月名下,显赫一时的“五大功”地主武装从此被张景月彻底瓦解。张景月还强行收缴了东冢、下营一带的地主武装,进一步壮大了自己势力。1938年冬,张景月所部被国民党山东省主席沈鸿烈收编为山东省保安第十五旅,任旅长。

张景月(1904—1978)
日本投降后,张景月任山东省保安司令部副司令兼国民党山东省政府委员。1947年,他配合国民党正规部队向寿光革命武装发动进攻,1948年其所属部队被消灭殆尽。1949年随国民党军迁往台湾,1978年病故。撰稿:姜在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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