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公董廷梅在那个风雨飘摇的年代,凭借个人经商积蓄和社会募捐,于1934年在昌邑文山之巅创办了一所中学,命名“昌邑私立九一八中学”。翌年正月开学,招生三百余人,这是昌邑教育史上第二所中学。文章对学校的办学过程、校园布局、师生情况、教学内容等都有详细描写,但由于作者当时是一名普通学生,对办学人董廷梅先生的身世知之甚少,只做了简要的描述。于是,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一连串的问号:董廷梅先生的身世和家庭背景如何?他在办学前后又经历了些什么?我查阅资料、寻访师友,收效甚微。困惑之际,突然收到一手机信息:“我是董廷梅的曾孙女董丹丹,前些天搬家时发现了一张老照片,是老爷爷董廷梅的家庭合影。”我喜出望外,立即邀约在市博物馆见面。博物馆工作人员对这张泛黄残缺的珍贵老照片进行高清扫描并存档,摄协李发宁主席做了技术修复。通过座谈,了解到董廷梅身世和后人的基本情况。
日后,我迫不及待地赶赴济南,拜访了董廷梅的外孙李建民先生,畅谈整整一个下午,满载而归。
与董廷梅后人及姜占元先生座谈
通过与董廷梅后人多次座谈,寻访姜在凤之子姜占元先生,查阅《五里堠志》、《五里堠董氏宗谱》等,基本厘清董廷梅四十载人生历程。由于资料匮乏缺失,部分内容来源于其后人口口相传,特别因董廷梅身份以及时代背景复杂,他的很多经历都对家人保密,家人知之甚少,文稿难免出现遗漏及欠妥之处,需今后补充完善。
一、家族身世
董廷梅,1898年出生于昌邑五里堠村。儿时读过私塾,成年后在家乡教书。1925年去北平及东北谋生。1931年,他弃商从戎,参加东北抗日义勇军。1933年初,他回到关内,在平津一带进行抗日救亡宣传,年底返回家乡昌邑办学。1937年“七七事变”后,他到寿光组织起一支抗日队伍。1938年国民党张景月部将其收编后杀害,时年40岁。
五里堠村,位于昌邑县城东北方向,文山西北脚下。古时官道五里设单堠,十里设双堠,以作里程标志,早期兼有军事治安作用。“堠”又称“堠墩”,为宽高各丈余的方土堆。明清时期,出昌邑县城东门往东北方向是通往莱州府的官道,离城五里位置设有堠墩。明前期,先有黄、邢二姓迁居堠墩东侧立村,得村名五里堠子。据《五里堠董氏宗谱》记载:“始族文戬于明洪武二年(1369年)自四川迁徙昌邑,卜居于胶河董家老庄。文戬生四子秀、振、迪、鑑。秀为长支,居老庄,生子昇,昇生琦、珏、瓒、琰、瑁,瑁居隅庄生沐、泗。沐生大谟、大官。大官徙居南庄头生子全溪。七世全溪于明万历十一年(1583年)由南庄头迁居五里堠,乃五里堠董氏始祖。董全溪生傑,傑生四子九宗、九长、九明、九富。三支九明繁庶犹盛,本村董氏十之七、八皆其后裔。”查阅董氏宗谱,董廷梅即为三支九明之后裔。另据《宗谱》记载,自九明祖始,家族出多名“太学生”或“乡饮介宾”。由此可见,董廷梅祖上不乏读书贤达,属代代相传的耕读世家。五里堠旧村董氏西大门曾挂一匾额,上书“东荣上献”四个大字。据考证,此匾额为董九明之孙董世馨于康熙28年(1689年)前后中岁贡时,因祖孙三代四人为“太学生”、一人为“乡饮耆宾”,正值西大门董氏光耀之时,由官府所赠。此匾额在“文革”时期被毁。
至清朝末年,董氏门第光耀渐退,主要以农耕为主,但家族读书之风绵延。1898年,董廷梅出生于西大门董氏之家,父亲董藏修,种地为生,家境还算中规中矩。董廷梅九个月丧母,奶奶一手把他拉扯大,蹒跚学步时就在家待不住,天天拉着奶奶的手往外跑,四、五岁时就拽着小脚的奶奶逛城里,后来城里的大街小巷、小摊商铺他都门清,十几岁时,就雇马车载着奶奶去潍县、莱州等地游玩。董廷梅弟兄四人,他为长兄,其弟依次为廷芳、廷璋、廷玕。七、八岁时,奶奶根本看不住他,父亲怕他玩儿“野”了,就把他送入私塾。令父亲想不到的是,他对那些枯燥的《四书》、《五经》竟然爱不释手,这为他以后接受新思想打下了坚实的基础。1922年,他受聘到离家不远的石湾店村小学担任教员。教书这种职业,在当时虽不会大富大贵,但足以养家糊口。董廷梅的骨子里有一股“闯劲”,家人都说他从小就“心大”,注定是一个干大事的人。1925年,27岁的董廷梅厌倦了眼下平稳安逸的生活,想走出去闯闯,看看外面的世界。
二、北上谋生
1925年春节过后,他带上仅有的积蓄和简单的行囊,告别熟悉的文山潍水,远走他乡。他选择的第一站是北京。北京是有名的六朝古都,历史文化底蕴丰厚,经济繁荣,他小时候听大人们讲关于京城以及皇宫里的故事,常常听得入迷。因为昌邑是有名的丝绸之乡,清末民初时期,很多昌邑人到外地开布店、绸缎庄。据《在京昌邑绸布业之我见》(高守信口述、徐言年整理)描述:“解放前同业公会时,我曾对昌邑绸布业在北京的情况做过调查,包括清末以前的老号和现有的大小号,昌邑在京的全部绸布商号一百余家,而北京全部绸布商号三百余家,昌邑约占三分之一;店员约有两千,背包行商约有五千,连随从人员在内,总数不下万人。”其中,柳疃人经营的“天有信”、姜泊“五大功”经营的“泰和号”等绸布庄,在北京生意兴隆、远近闻名。董廷梅来到北京后,做过背包行商,也做过学徒伙计,但这都不是他的真实目的,他的目标是有一家自己的店铺。他空闲时就到处考察市场、了解行情、请教同行,待时机成熟后,在北京东单租下一家店铺,主要经营土布和丝绸。布店即将开业,但该给商号起个什么名字呢?他冥思苦想,费尽心思。京报网《老北京店铺取名有讲究》有这样一段描述:昔日,经营布匹绸缎店铺的开山鼻祖被认为是瑞蚨祥、谦祥益等数百年的老店,它们的店东、伙计均来自山东,受孔孟文化影响,店铺字号名称特别讲究。据不完全统计,绸缎业带“祥”的字号就有十七家。此外,也多选像“源泰”、“谦盛”等字号。布庄用“祥”字的更多,至少有33家。董廷梅没有选用“祥”、“瑞”、“信”等字,也没用自己的姓氏“董记”冠名,而是从孙中山倡导的“天下为公”,联想到儒家文化的“天下大同”,最终他在门店上方端端正正挂上“大同号”牌匾。“大同号”布庄正式开业了。
据资料记载,宣统三年(1911年),昌邑绸商为进一步打通销路,拓宽海外市场,往北经山海关、奉天(今沈阳)、哈尔滨、满洲里,通过中东铁路到俄国。这是一条由昌邑绸商探索开辟的“北洋丝路”。经过十几年的打磨,这条“北洋丝路”已经十分成熟,昌邑绸商经此路线往返于中俄轻车熟路,生意还算不错。就在“大同号”布庄生意顺利经营之际,新的情况又出现了。据《在京昌邑绸布业之我见》载:“民国十七年(1928年)北伐成功,国民党政府迁都南京,北京改称北平,一时市面萧条,一些商户不断倒闭。”董廷梅认识到,此时不能固步自封、坐以待毙,必须走出去考察和拓宽新的市场。经老乡同行介绍,他想沿着这条“北洋丝路”去东北甚至苏联走一遭,看看商机如何。他让三弟廷璋帮助打理布店生意,只身来到哈尔滨。哈尔滨繁华的街道、林立的欧式建筑以及穿梭来往的异域白色人种,令他眼花缭乱,耳目一新。据资料记载,在二十世纪初,哈尔滨居住着约1900人,其中大多数是俄国人。在哈尔滨暂住一段时间后,他结识了一些当地以及苏联朋友,经朋友介绍,他借助中东铁路的便利,乘坐火车来到苏联,平生第一次领略异域风情,更看到这里的商机。回国后,他决定在哈尔滨暂住。一个偶然的机会,他认识了一位姓李的律师。李律师信奉基督教,留着长长的胡须,也许是职业习惯,总是表情严肃、不拘言笑。他的业务主要侧重于铁路行业的法律纠纷,平日业务很忙,收入颇丰,家境殷实,在哈尔滨很有名气。日子久了,李律师渐渐喜欢上这个年轻人,遂安排董廷梅到他的律师所参与一些业务。再后来,李律师的大女儿李秀贞和二女儿李竹萍先后嫁给了董廷梅。就这样,董廷梅在哈尔滨定居了。他利用哈尔滨交通上的便利,着人在北平打理好布庄的同时,又在寿光开了一家盐店,眼看着生意一天天好起来,他的小家庭也喜事连连。1930年,大夫人李秀贞为他生了个儿子,取名董铁军。翌年,长女董义军降生了。一对儿女的降生,给初为人父的董廷梅增添了无尽的幸福与希望。然而,1931年9月18日夜晚沈阳北大营突然传来的枪炮声,打破了他生活的宁静,更改变了中华民族历史长河的流向。
三、戎马倥偬
1931年9月18日,日本军队策动“九·一八”事变,以“柳条湖事件”为借口,炮击国民党沈阳守军营地——北大营。接到南京政府“不抵抗”命令后,守军长官无奈指挥全体官兵“将枪缴库,撤出营房”。次日晨,日军兵不血刃占领了沈阳城。随后,迅速占领了南满、安奉铁路沿线的重要城镇。据1931年9月26日《民国日报》载:“19日上午7时许,沈城陷落……俱是日军,复恃声威,到处侮辱市民,动辄枪杀……一般贫民惶惶不可终日,日人竟欲屠杀全城人民起往,可怜无数华民惨死于枪林弹雨之下,如此悲剧,数日内不知发生多少。”辽宁、吉林沦陷,日本侵略者铁蹄踏过辽、吉两省,进图黑龙江之际,却又放慢了脚步。因为日俄战争后,日本攫取南满中东铁路附近区域,北满中东铁路仍控制在苏联人手中,而且黑龙江与苏联接壤,日本在东北立足未稳之际,忌惮引起日、苏冲突,这为黑龙江省武装抗日赢得准备时间。10月10日,马占山出任黑龙江省政府代理主席,兼任黑龙江省军事总指挥。他早已看清日本人的狼子野心,拒绝其收买利诱,于11月4日在江桥与日军展开激战,打响了中国军队有组织抗击日本帝国主义侵略的第一枪。
“九·一八”事变后,董廷梅亲眼目睹了日本侵略者暴行,义愤填膺,弃商从戎,在当地拉起一支队伍,随后加入马占山部,与日本侵略者展开真刀真枪拼杀。对于他在东北战场上参与的战事,资料鲜有记载,但有一点是明确的,他曾是马占山部的一名军官。姜在凤先生在《昌邑私立九一八中学》中有这样一段描述:“1935年春天,学校组织了一次旅行宣传活动。300多名同学排着长长的队伍,高举着九一八中学的大旗,吹号打鼓,向石埠进发。董老师身穿黄呢子军装,头戴黄军帽,脚穿一双红色高筒马靴,腰扎武装带,还佩有一支手枪,煞是威风。我们问他怎么武装起来了?他笑着说:‘这都是我过去穿过的衣服,高兴的时候就再穿穿。’同学议论,董老师在东北义勇军中官还不小。”另据董廷梅的外孙李建民先生讲:“我早年间曾经问二姨姥姥(董的二夫人李竹萍),我姥爷在东北当过什么官?他那时跟着谁干?姥姥说,是个旅长,他的长官是马占山。”
辽、吉沦陷,阻隔了黑龙江与关内的联系,使其成为一座“孤岛”。日军不断增兵,武器装备也明显优于马占山部。马占山频频向国民党南京政府和张学良的北京行辕通电禀报战况,陈述黑龙江守军武器粮饷和兵员的匮乏。然而,南京政府除了将其“省政府代理主席”的“代理”二字抹掉外,绝无分文粮饷和一兵一卒的后援。1932年12月初,马占山部已弹尽粮绝,抵抗陷入困境。12月4日,马占山率卫队不得已流亡于苏联境内暂避。翌年4月19日抵达华沙,5月8日在罗马谒见张学良。是日,于斌大主教(籍贯昌邑于家庄)代表教皇授予其十字勋章,6月初转道新加坡、香港、上海抵达南京。马占山撤出黑龙江后,其残部失去统一指挥,各自为战,被打散的部队,或转入游击战,或退伍回家。董廷梅带着副官和几名卫兵潜入哈尔滨城(1932年2月5日被日军占领),褪去军装,化妆成商人或市民,转入地下,伺机杀敌,给日军制造了很多麻烦。据李建民先生回忆:“我姥姥(董廷梅大夫人李秀贞)曾跟我讲,那段时间,他大部分时间白天在家,夜晚外出。有一天凌晨,他带着两个手下人回到家里,其中一个人背了个麻袋,姥姥问麻袋里装了什么?姥爷说刚杀了两个日本鬼子,那是他们的人头。再后来,日本人就开始怀疑我姥爷,进而通缉他,还用重金悬赏他的人头。从那时起,姥爷在哈尔滨的处境极为艰难,随时都有被捉住杀头的危险。有一天,我姥爷在街道上被日本兵发现,围追堵截,当他跑到一胡同时已走投无路,情急之下逃进一大户人家。他跟这家主人指了指后面的日本追兵,主人心领神会,把他领到一间厢房躲进去。日本兵并没有看清他具体跑到哪一家,在这家主人的巧妙周旋下有惊无险。日本兵搜查一圈撤走了,我姥爷本想谢过救命恩人赶紧离开,但新的麻烦又来了。这家主人姓赵,籍贯高密,闯关东来到哈尔滨做生意,家有一女赵颖美尚未出嫁,姥爷刚才躲避的房间正是赵颖美的闺房,按照那时候的规矩,男人贸然闯入闺房,就要娶人家,不然会坏了人家的名声。此后,赵颖美就成了我的三姨姥姥。”
四、返回关内
据《五里堠志》记载:“1933年,董廷梅回到关内,在平津一带作抗日救亡宣传工作,并开始募捐活动。”他当时作为日本人的通缉犯,想返回关内,谈何容易。首先,他要想办法从哈尔滨出城。董廷梅的孙子董新明先生说:“我小时候听三爷爷(董廷璋)讲,我爷爷当年为了出城,煞费苦心,三次历险才成功,其过程惊心动魄,有点像影视剧里的情节。第一次,他化妆出城,见日本兵正逐个查验证件,城门旁贴着他的通缉令,上面印有他的照片。看完通缉令,他惊出一身冷汗,悄悄转身返回。第二次出城前,他‘自我毁容’,用铁锅把大豆炒得滚烫,然后咬紧牙关,将右侧脸猛贴上去,顿时一半脸又红又肿,继而起了水泡。几天后,他一半脸涂满药膏再次出城,日本兵在盘查时发现端倪,要把他带走,他一拳把最前面的日本兵打倒在地,转身就跑。等那些日本兵回过神儿来朝他开枪,他已左冲右突消失在街道胡同里。第三次出城,巧遇邻里一家老人去世,他经过沟通,得到人家同意,出殡那天,从棺椁内撤出几块土坯,他先躺进去,然后按当地殡葬风俗将老人遗体装殓,经过一番掩饰,董廷梅终于涉险出城。但是,他的右侧脸上,永久留下了‘麻子’,难怪从他的照片上隐约看出左右两侧脸部略有不同。”
1933年初,董廷梅回到关内。首先,他赶赴北平,查看自己的布店。他不在店里的这几年,三弟董廷璋和伙计按照他的嘱咐精心经营,一切正常,效益还算不错。这两年,他连续征战疆场、敌后周旋,已感身心疲惫,想住下来休整一段时间。然而,此时的北平并不太平。这一年,日本特务机关在华北建立了分机构,日本特务以不同的身份出没北平街头,“大同号”布店不时有形迹可疑的日本人探头探脑。其时,董廷梅仍属日本特务追杀人员范畴,为躲避风险,他在北平短暂居住后迁往天津。
第二次鸦片战争后,英、法、美、德、意、俄、日等9个国家先后通过签订不平等条约和协议,相继设立拥有行政自治权和治外法权的租借地。日本在占领中国东北后,侵略目标又指向华北地区,企图通过“华北自治”,控制华北的政局和经济,进而觊觎全中国。董廷梅从东北来到北平、天津,通过亲身经历、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更加认清日本侵略者的凶狠、残暴和阴险,而许多国人尚在迷茫和愚昧中徘徊,甚至有的卖国投敌,充当汉奸。他认识到,必须唤醒民众,一致抗日,民族才有希望。他利用欧美国家在天津的租界作掩护,通过演讲、分发画报等形式,开展抗日救亡宣传和募捐活动。据《五里堠志》记载:他从天津返回老家时,“还带回一些揭露日寇暴行的《九·一八纪念画报》。画刊中有日寇野蛮杀戮中国人的照片,有的用刀砍,有的枪毙,有的活埋,甚至用刺刀戳进幼儿的肚子举上空中,鲜血顺刺刀流下来,惨不忍睹。”当时,董廷梅购买了大量的画报,一边在街头演讲,一边分发画报。他年底返回昌邑老家时,将剩余的画报悉数带回。据李建民先生讲:“我小时候曾经在五里堠村住姥姥家,家房里放着很多画报,我姥爷遇难后,家里日子过得非常困难,经常断炊,姥姥就把那些画报拿到昌邑大集上卖掉了。”
董廷梅的抗日救亡宣传活动,引起了日本特务机关的注意,他再次感觉到危险正一步步向他袭来。他想换一种方式和环境,继续他的抗日活动。1933年底,他带着多年经商、从军的积蓄和募捐款项,返回了家乡——昌邑五里堠村。
五、文山办学
董廷梅这次回乡,想办一所中学。他主意已定,但付诸实施却困难重重。当他和村里长辈及家人们说出自己的打算时,他们都好心劝他,让他放弃建校,为自己和家中兄弟们置办点房屋和田产。那时,他家里确实很困难,兄弟四人,住着五间破房子,很少的几亩薄地,入不敷出。他耐心说服家人:“我办学是为了抗日救国,不抗日救国就不会有自己的家。我出外闯荡了这么多年,经历了好多事情,我去过苏联,当过律师,‘九一八事变’后还当过兵,我亲眼目睹了日本鬼子杀害东北同胞的情形。我们不能当亡国奴,只有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才能保住自己的家”。此外,他想办学,还需征得县府的支持。他虽是昌邑当地人,但成年后大部分时间在外地闯荡,回到老家反而有一种“人生地不熟”的陌生感。特别是县府对突然从外地回来的他不了解底细,存有戒心。他多次去县府递交办学申请,反复解释说明,最后总算获批,但只能批复为“私立”学校,一切开支均属自费。即便如此,董廷梅已心满意足,如释重负,他又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
办学不同于教学。他年轻时虽然在石湾店小学教过几年书,但这次他想办一所较大规模的、引入新的办学理念和教学内容的、半军事化管理的新式中学,谈何容易。他慕名拜访本县进步爱国人士、辛置志成小学校长魏海涵,虚心请教办学经验,并诚邀他为新办学校的董事,魏海涵慨然允诺。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审批备案、资金到位后,他选取文山古庙为校址,于1934年春季开始大规模改建。
文山,原名东京埠、东山、龙岗。明万历三十六年(1608),知县周学闵迁建文昌庙于山巅,后因名文山。其后,围绕文昌庙形成庙宇建筑群。咸丰、同治年间,捻军东进,周边群众筑圩于此,庙宇损毁严重。光绪五年(1879)昌邑知县林介景率士绅重修文昌殿、奎星楼、启圣宫,三载告竣。光绪十一年(1885),绅士刘书麟等重修玉皇殿,文山庙宇恢复旧观。现存于昌邑市博物馆的《重修文山庙宇碑》对此有详细记载。清朝末年,特别是戊戌变法后,僧人还俗、用庙产兴学成为风潮,叠加民国初期新文化运动,各地寺庙渐渐萧条破败。董廷梅返乡时,文山之巅已是僧去庙空、门庭冷落。他登上山顶,但见草木萌发,春意盎然。极目远眺,四周景色尽收眼底,觉得这正是办学的绝佳场所。他找来工匠,把原有的玉皇殿、文昌殿、奎星楼及配房全部粉刷修整一新,又新建一座六间二层小楼和一排平房作教室。另外,还配齐了办公室、接待室、图书室、卫生室、后勤室、师生宿舍、伙房和饭厅,整修了宽阔的学生操场和篮球场。他还将原来古庙的大门拆除,重建了座北面南的学校大门,大门上方横书“昌邑私立九一八中学”。学校的四周建起了双层围墙,外墙的四角建有岗楼,有岗哨昼夜值班。
为早日开学,学校建设、教师招聘和招生工作穿插进行。他利用这几年在北平、天津、哈尔滨等地积累的人脉,广招人才,打造高水平教师团队。例如:特聘校长蔡韵池(河北人)、教务主任刘锡钧(吉林人)、语文教员吴老师和金老师(湖北人)等都是大学毕业生,本县聘任董海生、张秀峰等教员,大都是专科毕业或者本县师范讲习所毕业。1934年秋后,学校改建基本峻工,冬季开始招生,昌邑本地及潍县、平度、安丘等地学子纷纷报名。经过考试,春节前录取工作结束,1935年农历正月十六,学校正式开学。学校首届招生300多人,设6个中学班和2个附小班,其办学规模在周边区域是绝无仅有的。
董廷梅这次的办学宗旨十分明确,那就是抗日救国。在东北以及平津一带的亲身经历和所见所闻,使他清醒地认识到,日本侵略者的“胃口”远不止东北,其“野心”是整个中国,将来我们的家乡与日军必有一战。他希望通过办学唤起一代青年人的爱国之心,学好知识,增强本领,随时拉起一支队伍,抗击来犯之敌。学校建成后,他定名“昌邑私立九一八中学”,并亲自设计校徽,校徽为铜制,形状是一颗“红心”,中间斜书“昌邑私立九一八中学”,上下各两个篆体字“赤心”和“救国”。据姜在凤撰文回忆,开学典礼上,董廷梅老师讲了学校名字的由来和办学宗旨,他说:“我们的学校所以叫九一八中学,是为了让人们永远记住九月十八日是日本帝国主义侵略东北,我们中华民族蒙受苦难的日子,我们要不忘国耻,赤心救国”。
九一八中学实行军事化管理,师生全部住校,每星期一举行总理纪念周活动。每天早上统一出操,晚上九点下自习后,师生在大教室前列队集合,齐唱《流亡三部曲》等爱国歌曲,然后老师们轮流进行抗日救国演讲。除上文化课外,学校经常举办朗诵会、讲演会、故事会,还办有壁报栏,登载师生的散文、诗歌和学习感想等,多以宣传抗日救国为内容。当时,壁报栏曾登过姜在凤的一首诗歌,很好地诠释了九一八中学的办学宗旨。诗文如下:“昌城之阳,潍水之旁,文山顶上,有九一八学堂。培养人才,为建国栋梁,努力学习,锻练体壮。参加部队,拿起刀枪,收复失地,打倒东洋(日寇)!让日寇低头认罪,我们要和他算账!杀我多少同胞,盗我多少宝藏!欠下中华民族的血债,要叫他加倍赔偿!武装起来,打得鬼子投降!不赶走日寇,我们坚决不下战场!”
九一八中学属私立学校,设有董事会,董廷梅任董事长。他的全部积蓄和募捐、筹借的款项都用于了学校基建。除此之外,学校还配置了桌椅条凳、图书资料、文体设施等。为了给师生们提供好的学习办公条件,董廷梅还购置一台发电机,学校率先用上了电灯,每到夜晚降临,校园里灯火通明,成为文山一景,周边村民时常登山围观。开学后学校的日常开支越来越大,而此时学校经费,主要来源于学生缴纳的学杂费和生活费,家庭特别困难的学生学杂费减免。这点收费对于学校开支杯水车薪,学校运转渐入困境。董廷梅曾联系苏联朋友,洽谈合作办学事宜,他们来学校现场考察后,如泥牛入海,杳无音信。之后,他不得已把自己经营多年的“大同号”布庄捐给学校作为基金。
据1935年8月29日《华北日报》刊载:“山东昌邑私立九一八中学声明——查北平东单大同号原系董啸梧(廷梅)创办,于本年四月间,董啸梧将该号捐给本校作为本校基金。该号一切财产均归本校所有,业已呈报山东教育厅备案前,派本校事务主任董公符前往接收。关于该号一切往来,由董啸梧个人负责清理,与本校无涉。特此声明!”1935年秋后,学校经费告紧,开支发生困难,董廷梅只得四处求借。后来,身边的亲戚朋友全借到了,仍无济于事,他只好寄希望于哈尔滨的亲友。据李建民回忆:“当时我姥爷作为日本人的通缉犯,无法回到哈尔滨,就让我三姥爷董廷璋带着他的亲笔信去哈尔滨找一位故交,他按照信上的街道门牌号很快找到了那里,却见大门口已换上了日本宪兵队的牌子,两边还有日本兵站岗。三姥爷见状赶紧示意黄包车夫不要停车,迅速离开这是非之地,空手而归。”年关在即,学校经费亏空,已无法运转,董廷梅费尽心思,东挪西借,凑足外地聘请教师的路费,学生放假,学校关停。
学校停办后,董廷梅与本县曹家店的一位曹老师(名字不详)继续留守学校,打算筹足资金后重新开办。然而,1937年“七·七”事变爆发,中国全民族抗战的警报正式拉响。据资料记载:“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1938年1月12日,日军第一次侵入昌邑,次日撤走,2月12日再次侵入并占据昌邑县城”。在日军侵占昌邑前,潍水两岸早已人心惶惶、风声鹤唳,全县的学校纷纷停办,躲避战乱。昌邑的另外一所中学——育秀中学也不例外,于1937年底关门停办,从此,昌邑的中学教育进入一段“空白期”。
六、再举义旗
董廷梅办学梦碎,面对强盗入侵,重新拉起队伍抗敌,是他唯一的选择。据《五里堠志》记载:“‘七·七’事变后,日寇大举侵犯中原,战火很快烧到山东,董廷梅在昌北一带组织过抗日游击队,但没有成功。日寇入侵昌邑前,他和曹老师到了寿光县,在那里组织了一支人数不多的抗日武装。”他到寿光拉队伍,是因为他前几年在那开了一家盐店,经济效益不错,也积聚了一些人脉。他先以盐店为立足点,招兵买马,再次打起武装抗日的旗帜。
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他招起一支不足百人的队伍。说是“队伍”,其实就是一个没有经过训练、没有枪支弹药、没有编织的农民、渔民、晒盐工和手工艺者集合体。队伍中,只有他一人当过兵、上过战场,与日军进行过面对面撕杀。他必须从零做起,对这些兵员进行全面整训。他把全体人员分成几个小队,物色几个精干人员担任小队长。没有枪支,就从民间收集土枪、大刀、梭镖等。他们白天进行军事训练,晚上聚在一起,董廷梅讲解东北抗日的经历、日本侵略者的罪恶以及基本的军事常识。此时的董廷梅内心十分焦急,日军步步紧逼,战斗随时都会打响,而自己的这支队伍没有装备、没有经费、没有编制,真正打起仗来,没有策应、没有后援,与装备精良的日军交战,无异于“鸡蛋碰石头”。他心里明白,这次抗战绝不会一蹴而就,是一场长期的、艰苦的斗争。他想起东北马占山的部队,鼎盛时加上收编的地方武装达到十几万人,仅一年半的时间就陷入困境,马占山等高级将领及卫队66人被迫撤入苏联境内。他深知后面的仗必须打!但如何打?必须知己知彼、精心策划。
在他一筹莫展之际,当地一支地方武装派人找上门来,商讨收编事宜。经过交谈得知,对方军事长官是张景月,队伍的名头是“山东抗日救国义勇军鲁东第一支队”。对方开出的条件是整体收编后,独立建制、配齐装备、发放军饷。董廷梅经过反复权衡,觉得要取得战场上的胜利,必须积聚力量、同舟共济。最终,他接受条件,谈成收编。
张景月(1904—1978),原名张寰峰,字景滁。山东寿光留吕乡张家庄人。1924年中学毕业后投军,在奉系军阀张宗昌所部第一六三旅当兵。北伐后,曾在国民党第三路军军事教育团军官队受训。1935年退役回乡,后继承其叔父张观桂(土匪出身)任寿光二区区队长,后任乡长、区长等职。据《民国山东史》记载:“1937年下半年,山东省政府日常工作陷入停顿……寿光县长宋宪章于县城失陷前携县库存款20余万元及其他资财,率所属武装撤逃,行至本县二区,武装被区长张景月截留,宋被驱,张景月以区长接管县政权。”1938年,张景月以抗日为名,组织“山东抗日救国义勇军鲁东第一支队”,其地盘迅速扩大,成为这一带实力较强的一支武装力量。抗战初期,张部还与日军有过几次交火,但随着战争的进程,他开始保存力量、消极抗日。为了争夺地盘,多次与周边部队发生摩擦,甚至与日军形成“默契”,乘日军“扫荡”之际,其部趁火打劫,谋取利益。
董廷梅率队加入后,本想与鬼子大干一场。然而,时间久了,他发现张景月及所带队伍根本不是真心抗日,“山东抗日救国义勇军鲁东第一支队”徒有虚名。“道不同不相为谋”。董廷梅逐渐与长官张景月产生分歧,萌生率队离开的念头。此时,张景月也有所察觉,便派人捉捕董廷梅。这天,董廷梅正在一饭馆吃饭,突然进来几个荷枪实弹的官兵,言明奉命带他到张景月司令部去一趟。董廷梅顿悟,张景月要拔除自己这颗“眼中钉”。他急中生智,对领队的小队长说既然酒菜已上桌,不如先一起吃饭,然后我跟你们走。小队长原先与董认识,见饭馆没有后窗,安排两名士兵把住门口,便应允一起先喝几杯。席间,董廷梅说我再去添两个菜肴,那个小队长警觉地跟着他寸步不离,等厨师做好菜,他把两盘菜递给小队长,说你端进去,小队长放下菜回头一看,董不见了,把门的士兵没有看到任何人外出,他们搜遍饭馆的里里外外,不见董的踪影,最后发现厨房旁边的柴草间有一个小天窗,他由此逃走了。这次逃脱后,张景月派出得力人员全力搜捕。最终,董廷梅以及多年跟随他的曹老师等七人被捉捕关押。在狱中,张景月让他写“悔过书”,他却大书特书孙中山所倡导的三民主义民主革命纲领。据李建民讲:“我姥爷被张景月关押期间写的那些材料,临终前通过我母亲(董平军)转交给我的二姥姥(李竹萍,董廷梅在寿光期间,她随军,但董被关押期间不得见面,只有6岁的女儿董平军可见面),1978年我到徐州大姨(大夫人李秀贞女儿董义军)家曾亲眼所见其中的一本,封面书写《狱中纪实(三)》,据说一共四册,其他三册我没有见到,我大体翻看了一下,主要提到‘三民主义’、‘孙中山’等内容,全部用小楷毛笔字书写,字体相当漂亮。只可惜后来多次搬家,这些材料就找不到了。”
对于董廷梅所谓的“悔过书”,张景月根本不感兴趣,其杀董决心已定。张景月派人告知董廷梅家人,抓紧时间拿钱赎人。此时,董廷梅早年间积蓄全部投入办学,北京商号捐给学校。老家这边家境渐落,一时半霎拿不出这么多钱。正在家人加紧筹钱之际,张景月已失去耐心。1938年阴历11月27日,董廷梅在寿光被活埋杀害,一同被害的还有多年来跟他亲如兄弟的曹老师。噩耗传来,家人悲痛欲绝,三弟董廷璋赶到寿光,含泪扒出兄长尸首,用小推车运回老家,殡于五里堠董氏茔地。这位辗转多地投身抗日的硬汉,虽屡次避开侵略者明枪暗箭,却没有躲过同僚残忍杀害。他来到这个世界,亲身经历了封建王朝的终结、民国时期的动荡和抗日战争的残酷。他没有看到日寇投降这一天,生命的时钟却戛然而止于不惑之年,从此长眠在文山脚下。
附:董廷梅的家人和学生情况简介
董廷梅一生娶三位夫人,分别是大夫人李秀贞、二夫人李竹萍和三夫人赵颖美。李秀贞和李竹萍是亲姐妹俩,自小受父亲影响信奉基督教。他共有五个子女,因为孩子们都出生于日寇侵占东北时期,他依次给孩子们起名为铁军、义军、平军、勇军和血军,表明了董廷梅参加义勇军与日寇血战到底的决心和骨气。
李秀贞生育一子一女,分别是儿子董铁军和女儿董义军。1930年,董铁军降生,翌年“九一八”事变爆发,日寇侵占东北,兵荒马乱的环境下,幼时的铁军没有享受到平静安逸,时常在睡梦中被隆隆的枪炮声惊醒。不满3岁就随父母回到关内,在北平、天津短暂居住后,返回老家五里堠村。儿时随父母辗转流离,铁军自幼体弱多病,十二岁时就被病魔夺去了生命。1931年,董义军来到这个世界。这一年,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是中国人民十四载血雨腥风抗击日寇的开始之年。董义军的降生,没有留住父亲董廷梅从军的脚步,她在母亲的怀抱中一天天长大,直到1933年举家迁回老家。据《五里堠志》记载:“‘九一八’事变后,董廷梅回到故乡五里堠,随行的有三位夫人,还有一位随身副官艾春阳……1936年冬,董廷梅再度外出后,其妻小在家日子过得很艰苦。那位可敬的艾春阳先生一直帮着支撑这个家,苦日子过了很久,一直等到李秀贞的大女儿(董义军)能帮助妈妈到井边抬水,艾春阳才黯然离去。”此时,董家人的生活极为困难,吃了上顿没有下顿,孩子们经常跟着大人饿肚子,李秀贞忍痛割爱把董义军寄养到哈尔滨的亲戚家,那时亲戚家也不宽裕,多次想把孩子送回来,但李秀贞心里明白,儿子早早得病死了,女儿必须好好活下去,即使在亲戚家不受待见,也不能接回来。董义军在哈尔滨亲戚家渐渐长大,后来进入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四野战军一所随军学校就读,学习成绩优秀。解放后,她考入中国人民大学就读。毕业后分配到中国矿业大学从教(该大学在解放后,先后经历中国矿业学院、北京矿业学院和四川矿业学院等历史沿革,1978年在徐州重建,恢复中国矿业学院校名,1988年更名为中国矿业大学),随校辗转多地,后定居于江苏省徐州市。目前,董义军女士是董廷梅子女中唯一在世的。
李竹萍生育一女一子,分别是女儿董平军(另名董新毅)和儿子董勇军(另名董正良)。1932年,董平军降生,第二年春节过后,董廷梅带着全家回到关内,第一站就是北平。或许他当时想定居北平,也或许他希望关内太平,永无战事,他给女儿起名平军。然而,在那个风雨飘摇的年代,所谓“太平”只是每一个中国人的奢望。在北平仅住了几个月,又来到天津。是年底,他带着一家人,回到老家五里堠村。因此,董平军儿时在五里堠村度过。她在本村读过几年小学后,又到潍县乐道院继续学习,在这所教会学校,她接触到西方医学,毕业后经同学介绍,就职于济南成风面粉厂,当了一名厂医。董平军信奉基督教,定居济南后,经常到教堂做礼拜,她有一部《旧约全书》,至今由李建民先生珍藏。1933年,董勇军(另名董正良)降生。他成长于老家五里堠村,青年时期参军入伍,退役后回本村务农,曾担任生产队长。
赵颖美生育一个儿子董血军(另名董正善)。1934年董正善降生,董廷梅遇害时他才四岁。此时,一家老小的生活极为凄惨,无奈之下,他六、七岁就跟着哥哥董正良到处讨饭吃,城里那几家饭馆的掌柜早就听说过董廷梅的传奇事迹,并敬佩他的民族气节,得知讨饭的小哥俩是董廷梅的孩子后,经常接济他们一些干粮。邻亲百家看到这俩孩子可怜,也时常送来吃的,后来村里都说他们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成年后董正善到哈尔滨谋生,经亲戚介绍被安排到一窑厂工作。新中国成立初期,我国对外蒙古进行经济援助。1955年五、六月间,我国分八批派往外蒙古7451名援建工人,董正善就是这批援建队伍中的一员。但后来随着中俄两国关系恶化,外蒙古倒向苏方,中蒙关系恶化。自1961年开始至1964年,我国派出的援建人员陆续撤回。董正善返回老家昌邑后,在本村务农,曾担任生产队长。
董廷梅兄弟四人,他排行老大,身下有三个弟弟,分别是二弟董廷芳、三弟董廷璋和四弟董廷玕。其中,与董廷梅关系比较密切的是董廷璋和董廷玕。董廷璋为人诚实,办事稳妥,是董廷梅事业的得力助手。董廷梅早在北京创办“大同号”布庄,后去哈尔滨定居,便委托廷璋帮助打理生意。1935年董廷梅办学经费遇到困难,也是安排他带着自己的亲笔信去哈尔滨与朋友对接,遇到情况突变,他能够随机应变、转危为安。由此可见,董廷梅对三弟廷璋非常信任,重要事情都交由他去办理。董廷梅遇难后,廷璋徒步去寿光为他收尸。当时,时值冬季,他用双手一点点扒开冻土,取出大哥董廷梅的尸首,自己的十指全都磨出了鲜血。四弟董廷玕,1935年就读于九一八中学附小,学校停办后,曾在八路军一被服厂当工人(据李建民先生讲此被服厂大致在昌邑北部、潍河以东),抗战胜利后到北平、天津一带做布匹生意。建国后在青州百货公司工作,退休前是该公司的党支部书记、经理。
现存这张董廷梅唯一的家庭合影,据其后人辨认,前排中间是董廷梅,他怀抱的幼儿是董勇军(董正良),左一为其三弟董廷璋,右一是其二夫人李竹萍,襁褓中的婴儿是董血军(董正善)。后排左一是其三夫人赵颖美,右一是其四弟董廷玕。
董廷梅创办的“九一八”中学,从开学到停办仅一年时间。学校虽然存在的时间短暂,却培养了一批优秀人才,他们有的奔赴抗日战场,有的成了教师、干部,还有的辗转到国外经商,在不同的岗位发挥自己的才智。由于办学时间短,停办后经历战火,学校没有留下任何档案资料,幸好姜在凤先生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撰写了《昌邑私立九一八中学》这篇文章,较为翔实地描述了当年学校的境况,为我们了解董廷梅和他所创办的“九一八”中学提供了珍贵资料。现简要介绍几位学生的基本情况。
姜在凤,1918年3月出生,卜庄肖家营村人。少年时在本村读小学,1935年就读于“九一八”中学,学校停办后,于1936年考入育秀中学继续学习。抗日战争爆发后,育秀中学于1937年底被迫停办。之后,他在本村小学任教员,间隔本村务农。1951年起正式入职教师职业,先后在庙头小学、六甲小学、夏店完小、姜家泊完小等学校任教,退休前系龙池中学教师。“文革”期间曾被错划为“右派”,1978年10月平反。他擅长写作,曾著有《昌邑私立九一八中学》、《日寇包围肖家营与季方华脱险》等文章。
朱成章,1921年12月出生,奎聚街道中台社区人。1935年就读于“九一八”中学,1945年9月参加工作,同年10月加入中国共产党,先后任本村自卫团团长、联防民兵连连长、昌邑警卫营参谋。1948年3月参加华东野战军随军学校,11月到郑县任职。1952年10月调郑州市委宣传部,先后任副科长、郑州专区行政干部学校副校长等职。1958年调任河南银行干部学校党委副书记、农业银行党委书记。1972年5月任郑州人民银行党委副书记、书记、行长。1978年任郑州市工商局党组书记、局长;1985年6月离休,批准为地厅级干部待遇。
张锡恩,1922年2月出生,昌邑双台前埠村人。儿时在本村私塾读书五年,1935年考入昌邑私立“九一八”中学。1937年来到印度,成为一名走街串巷叫卖昌邑丝绸的“背包客”。1947年考入中国政府在孟买开设的中国银行。1951年“五一”节应邀回国,受到毛泽东、周恩来等党和国家领导人亲切接见。1962年印度当局排华,关停孟买中国银行,他转赴荷兰巴领市开设“北京酒楼”。创业成功后,他不忘家乡教育事业,曾多次为山东省华侨中学、双台前埠小学等学校捐款。1987年,他捐款10万元创设“鸿启奖学金”,奖励潍坊市以及昌邑市高考成绩突出、品学兼优的学生。1998年5月20日,张锡恩先生在荷兰去世。
撰稿:王振江
素材提供:董丹丹等
参考文献:1、《民国山东史》——吕伟俊主编2、《马占山将军传》——马志伟著3、《昌邑文化博览》——王蔚成主编4、《五里堠志》5、《昌邑五里堠董氏宗谱》6、《天南地北昌邑人》7、《昌邑私立九一八中学》——姜在凤 朱子荣8、《在京昌邑绸布业之我见》——高守信口述 徐言年整理